永历二十五年，五月十二，午时，姬路城。
硝 烟 尚 未 散 尽， 血 腥 气 混 杂 着 焦 土 味， 在 姬 路 平 原 上 凝 而 不 散。 晨 间 那 场 摧 枯 拉 朽 的 决 战， 此 刻 已 经 化 为 遍 地 狼 藉。 从 明 军 大 营 前 沿 一 直 延 伸 到 姬 路 城 下 数 里 的 范 围 内， 到 处 是 倒 伏 的 尸 体、 折 断 的 旗 帜、 散 落 的 兵 器 和 燃 烧 的 辎 重 车 辆。 乌 鸦 和 秃 鹫 在 低 空 盘 旋， 发 出 令 人 毛 骨 悚 然 的 喑 哑 叫 声。
洁 白 如 鹤 的 姬 路 城， 此 刻 已 经 多 处 染 上 了 战 火 的 污 痕。 最 外 围 的 三 之 丸 城 墙 上， 明 军 的 赤 底 金 龙 旗 取 代 了 池 田 家 的 菱 花 纹 旗， 在 午 后 的 风 中 猎 猎 作 响。 城 门 洞 开， 一 队 队 明 军 士 卒 正 在 军 官 的 指 挥 下， 有 条 不 紊 地 清 理 着 街 道， 收 拢 俘 虏， 扑 灭 零 星 的 火 点。 城 内 偶 尔 还 会 爆 发 一 两 声 火 铳 响 或 短 促 的 喊 杀 声， 那 是 在 清 剿 藏 匿 的 残 担
姬 路 城 本 丸， 原 本 属 于 池 田 家 当 主 的 广 间， 此 时 已 经 成 了 明 军 的 临 时 指 挥 所。 刘 文 秀 端 坐 在 主 位 上， 听 取 着 各 部 将 领 的 战 报， 脸 上 并 无 多 少 大 胜 后 的 喜 悦， 只 有 一 种 沉 静 的 疲 惫。
“ 都 督， 此 战 战 果 初 步 统 计。” 一 名 书 记 官 捧 着 文 册 高 声 念 道， “ 我 军 阵 亡 四 百 七 十 三 人， 重 伤 二 百 余， 轻 伤 不 计。 阵 斩 倭 军 约 一 万 八 千 级， 其 中 包 括 幕 府 老 中 酒 井 忠 清 以 下 武 将 四 十 七 人。 俘 获 倭 军 三 万 二 千 余， 缴 获 旗 帜、 兵 甲、 粮 秣 无 算。 目 前 尚 有 大 量 溃 兵 散 入 周 边 山 林， 我 军 骑 兵 与 ‘ 肉 侦 队’ 正 在 追 剿。”
“ 倭 军 主 帅 酒 井 忠 清 的 尸 首 确 认 了 ？” 刘 文 秀 问 道。
“ 是。 在 守 阁 顶 层 发 现， 已 切 腹 自 尽， 介 错 者 为 其 家 臣。 尸 首 已 按 照 侯 爷 之 前 的 吩 咐， 处 理 后 装 匣， 准 备 连 同 其 印 信、 佩 刀 一 并 送 往 鹿 儿 岛。”
“ 嗯。” 刘 文 秀 点 头， 这 是 陈 永 邦 特 别 交 代 的。 酒 井 忠 清 的 首 级 和 遗 物， 将 是 震 慑 其 他 东瀛 大 名、 瓦 解 其 斗 志 的 有 力 工 具。 “ 池 田 光 仲 和 浅 野 家 的 人 呢 ？”
“ 池 田 光 仲 在 战 前 便 藉 口 巡 视 城 防， 带 着 少 数 亲 信 从 东 门 逃 走 了， 目 前 下 落 不 明。 浅 野 家 残 部 在 左 翼 溃 退 后， 大 部 分 向 我 军 投 降， 其 中 几 名 高 级 武 将 已 被 控 制。”
“ 逃 了 ？” 刘 文 秀 冷 笑 一 声， “ 倒 是 个 聪 明 人， 知 道 大 势 已 去。 不 过 跑 得 了 和 尚 跑 不 了 庙。 传 令， 将 池 田 家 和 浅 野 家 投 降 的 武 将 带 上 来。”
很 快， 几 名 神 情 萎 顿、 身 上 带 伤 的 东瀛 武 将 被 押 了 进 来。 为 首 一 人 年 约 四 旬， 正 是 浅 野 家 的 笔 头 家 老。 他 们 看 到 端 坐 上 方、 不 怒 自 威 的 刘 文 秀， 以 及 周 围 那 些 身 披 精 良 铠 甲、 目 光 冷 冽 的 明 军 将 领， 不 由 自 主 地 跪 伏 在 地， 以 额 触 地， 不 敢 抬 头。
“ 尔 等 既 已 投 降， 可 知 性 命 操 于 我 手 ？” 刘 文 秀 的 声 音 不 高， 却 带 着 冰 冷 的 压 迫 福
“ 知 …… 知 道 …… 求 …… 求 大 人 饶 命 …… ” 浅 野 家 老 颤 声 道。
“ 饶 命 ？ 可 以。” 刘 文 秀 淡 淡 道， “ 但 需 要 尔 等 做 些 事 情， 以 表 诚 意。”
他 示 意 旁 边 的 通 译： “ 告 诉 他 们， 第 一， 立 即 以 他 们 的 名 义， 写 信 或 派 人 招 降 尚 在 逃 窜 或 躲 藏 的 池 田、 浅 野 家 残 部， 以 及 周 边 尚 在 观 望 的 豪 族。 告 诉 他 们， 只 要 放 下 武 器， 出 城 归 顺， 可 保 性 命 与 家 产。 负 隅 顽 抗 者， 格 杀 勿 论， 城 破 之 后， 鸡 犬 不 留 ！”
“ 第 二， 将 姬 路 城 及 备 前、 备 中 等 地 的 户 籍、 田 册、 粮 仓、 武 库 清 册， 全 数 交 出。 并 协 助 我 军 接 管 城 防、 维 持 地 方 秩 序。”
“ 第 三， 也 是 最 重 要 的。” 刘 文 秀 的 目 光 扫 过 下 方 瑟 瑟 发 抖 的 几 人， “ 派 你 们 信 得 过 的 人， 携 带 我 军 的 文 告 和 酒 井 忠 清 的 死 讯， 前 往 江户、 大 阪， 以 及 其 他 尚 未 归 顺 的 西 国 大 名 处。 告 诉 他 们， 幕 府 十 万 大 军 已 灰 飞 烟 灭， 老 中 授 首， 皇 北 狩。 顺 我 大 明 者， 可 保 富 贵； 逆 我 威 者， 九 族 诛 绝 ！ 给 他 们 三 日 时 间 考 虑， 过 时 不 候 ！”
这 三 条， 条 条 都 是 要 他 们 彻 底 背 叛 旧 主， 将 自 己 和 家 族 的 性 命 前 途， 完 全 绑 在 明 军 的 战 车 上。 那 几 名 武 将 脸 色 惨 白， 互 相 对 视， 眼 中 充 满 了 挣 扎 与 绝 望。 但 他 们 更 清 楚， 此 时 此 刻， 他 们 根 本 没 有 第 二 个 选 择。
“ 外 臣 …… 遵 命 …… ” 浅 野 家 老 深 深 地 伏 下 身 去， 声 音 干 涩 地 应 道。
就 在 这 时， 一 名 传 令 兵 匆 匆 进 入 广 间， 单 膝 跪 地 禀 报： “ 报 告 都 督 ！ 靖 海 侯 与 镇 海 公 联 名 急 报 ！”
刘 文 秀 接 过 急 报， 迅 速 浏 览， 脸 上 终 于 露 出 一 丝 真 正 的 笑 意。 他 将 急 报 递 给 身 旁 的 副 将， 副 将 看 后 也 是 精 神 一 振。
“ 来 得 正 是 时 候。” 刘 文 秀 站 起 身， 走 到 窗 边， 望 着 东 方 的 际， “ 侯 爷 和 郑 公 的 水 师， 已 经 在 播 磨 滩 以 东 海 面， 截 住 了 一 支 试 图 从 濑 户 内 海 北 岸 撤 往 江户 方 向 的 倭 军 船 队， 其 中 包 括 不 少 载 有 溃 兵 和 物 资 的 关 船。 经 过 短 促 交 战， 已 将 其 全 数 击 沉 或 俘 获。 其 中 一 艘 大 船 上， 发 现 了 企 图 化 装 逃 走 的 备 前 藩 主 池 田 光 仲， 已 被 生 擒 ！”
这 个 消 息， 就 像 最 后 一 根 稻 草， 彻 底 压 垮 了 跪 在 下 方 那 几 名 东瀛 武 将 心 中 最 后 一 丝 侥 幸。 连 藩 主 大 人 都 被 活 捉 了， 他 们 还 有 什 么 可 犹 豫 的 ？
“ 传 令 下 去。” 刘 文 秀 转 过 身， 声 音 变 得 斩 钉 截 铁， “ 第 一， 将 池 田 光 仲 被 擒 的 消 息， 连 同 酒 井 忠 清 的 死 讯， 一 并 散 播 出 去！ 要 让 整 个 山 阳 道、 乃 至 江户 的 人， 都 知 道 这 个 消 息 ！”
“ 第 二， 骑 兵 营 与 ‘ 肉 侦 队’ 加 强 对 溃 兵 的 追 剿 和 对 周 边 城 町 的 威 慑， 但 不 得 擅 自 攻 城， 以 政 治 招 降 为 主。 将 我 们 的 条 件 和 最 后 通 牒， 明 确 告 知 每 一 个 尚 在 犹 豫 的 地 头 和 豪 族。”
“ 第 三， 大 军 在 姬 路 休 整 三 日。 三 日 后， 兵 分 两 路。 一 路 由 我 亲 率， 向 东 扫 荡 播 磨、 摄 津， 兵 临 江户 ！ 另 一 路， 由 副 将 统 帅， 向 北 进 入 但 马、 因 幡， 肃 清 山 阴 道， 彻 底 切 断 江户 与 北 陆、 出 羽 的 联 系 ！”
“ 第 四， 立 即 将 此 地 大 胜 及 下 一 步 方 略， 快 马 报 与 靖 海 侯 与 镇 海 公， 请 水 师 继 续 封 锁 濑 户 内 海， 并 伺 机 炮 击 或 威 胁 江户 附 近 的 兵 库 港 与 西 宫 港， 进 一 步 加 剧 江户 恐 慌 ！”
一 条 条 命 令 有 条 不 紊 地 下 达， 标 志 着 明 军 在 取 得 决 定 性 的 野 战 胜 利 后， 并 未 满 足 于 此， 而 是 立 刻 转 入 了 更 大 规 模 的 政 治 和 军 事 攻 势， 要 将 胜 利 的 果 实 迅 速 转 化 为 对 整 个 西 东瀛 的 实 际 控 制。
姬 路 决 战 惨 败、 十 万 大 军 灰 飞 烟 灭、 老 中 酒 井 忠 清 切 腹、 备 前 藩 主 池 田 光 仲 被 生 擒 …… 这 一 个 个 足 以 令 人 心 胆 俱 裂 的 噩 耗， 随 着 无 数 溃 兵 的 逃 窜， 以 比 明 军 骑 兵 追 击 更 快 的 速 度， 向 着 东 方、 北 方 疯 狂 蔓 延。
在 姬 路 城 以 东 约 三 十 里 的 一 处 名 为 御 着 的 宿 场（ 驿 站）， 此 刻 已 经 完 全 被 溃 兵 和 逃 难 的 百 姓 所 淹 没。 道 路 上 挤 满 了 惊 慌 失 措 的 人 群， 人 喊 马 嘶， 哭 声 震 。 不 少 溃 兵 为 了 抢 夺 马 匹 或 食 物， 甚 至 拔 刀 相 向， 血 溅 当 场。
“ 让 开 ！ 都 给 我 让 开 ！ 明 寇 就 要 追 上 来 了 ！” 一 个 衣 甲 不 整、 面 带 血 污 的 武 士 骑 在 一 匹 抢 来 的 瘦 马 上， 挥 舞 着 沾 血 的 打 刀， 疯 狂 地 抽 打 着 挡 路 的 人 群。
“ 不 要 挤 了 ！ 我 的 孩 子 ！ 谁 看 到 我 的 孩 子 了 ！” 一 个 中 年 妇 人 跌 坐 在 地， 绝 望 地 哭 喊 着， 但 她 的 声 音 很 快 就 被 更 大 的 喧 嚣 所 淹 没。
宿 场 边 一 座 供 旅 人 歇 脚 的 茶 棚 下， 几 个 本 地 的 老 农 和 行 商 躲 在 角 落 里， 脸 色 惨 白 地 看 着 眼 前 这 地 狱 般 的 景 象。
“ 完 了 …… 全 完 了 …… 连 酒 井 大 人 的 十 万 大 军 都 …… 都 没 了 …… ” 一 个 老 农 喃 喃 道， “ 这 下， 还 有 谁 能 挡 得 住 明 人 啊 …… ”
“ 听 池 田 大 人 在 海 上 都 被 抓 了 …… 连 海 上 都 是 明 人 的 下 了 …… ” 行 商 脸 上 满 是 恐 惧， “ 我 们 这 里 …… 怕 是 也 待 不 了 了 …… ”
“ 逃 ？ 往 哪 里 逃 ？ 江户 ？ 江户 的 皇 陛 下 都 跑 了 ！ 江 户 ？ 那 么 远 …… 路 上 不 是 饿 死， 就 是 被 这 些 溃 兵 抢 光 杀 光 …… ” 老 农 绝 望 地 摇 着 头。
就 在 这 时， 道 路 西 头 传 来 一 阵 急 促 的 马 蹄 声 和 惊 呼。 只 见 数 十 骑 打 着 明 军 旗 号 的 侦 察 骑 兵， 如 同 一 阵 旋 风 般 冲 到 了 宿 场 外。 他 们 并 未 立 即 冲 入 混 乱 的 人 群， 而 是 在 外 围 勒 住 战 马， 其 中 一 名 军 官 模 样 的 人 取 出 一 个 铁 皮 喇 叭， 用 生 硬 但 足 以 让 人 听 清 的 日 语 高 声 喊 道：
“ 所 有 人 听 着 ！ 我 乃 大 明 靖 难 讨 逆 军 先 锋 ！ 姬 路 十 万 倭 军 已 灰 飞 烟 灭， 酒 井 忠 清 授 首， 池 田 光 仲 被 擒 ！ 大 明 兵 仁 慈， 不 妄 杀 无 辜 ！ 所 有 溃 兵， 立 即 放 下 武 器， 跪 地 投 降， 可 保 性 命 ！ 持 械 抗 拒 者， 格 杀 勿 论 ！ 所 有 平 民， 立 即 返 回 家 中， 闭 门 不 出， 等 候 安 置 ！ 三 日 之 内， 我 军 不 会 进 攻 任 何 主 动 投 降 的 城 町 ！ 过 时 不 候 ！”
这 番 话 被 重 复 喊 了 三 遍。 然 后， 这 队 骑 兵 便 不 再 理 会 宿 场 内 的 混 乱， 拨 转 马 头， 向 着 下 一 个 目 标 疾 驰 而 去。 他 们 的 任 务 不 是 厮 杀， 而 是 散 播 恐 惧 与 最 后 通 牒。
然 而， 他 们 的 出 现 和 喊 话， 却 在 已 经 濒 临 崩 溃 的 人 群 中， 投 下 了 一 块 巨 石。 不 少 溃 兵 听 到 “ 投 降 可 保 性 命”， 又 看 到 那 些 杀 气 腾 腾 的 明 军 骑 兵 并 未 立 即 杀 过 来， 心 中 最 后 一 丝 挣 扎 也 消 失 了， 纷 纷 丢 下 武 器， 瘫 坐 在 地。 而 更 多 的 人， 则 是 将 这 恐 怖 的 消 息 和 最 后 通 牒， 带 向 了 更 远 的 地 方。
五 月 十 三， 江户。
姬 路 惨 败 的 消 息， 终 于 在 经 过 一 一 夜 的 疯 狂 传 播 后， 抵 达 了 这 座 已 经 失 去 了 皇、 人 心 惶 惶 的 古 都。 这 一 次， 恐 慌 不 再 是 无 形 的 气 氛， 而 是 化 作 了 实 实 在 在 的 混 乱 与 破 坏。
公 卿 贵 族 们 的 宅 邸 大 门 紧 闭， 但 不 时 有 满 载 细 软 的 车 辆 从 侧 门 悄 然 驶 出， 向 着 东 山 或 比 叡 山 方 向 逃 去。 町 人 和 百 姓 则 陷 入 了 更 深 的 绝 望， 抢 掠 和 纵 火 在 多 处 发 生， 幕 府 留 守 江户 的 町 奉 行 和 力 量 有 限 的 见 回 组根 本 无 力 控 制 局 面。
御 所 紫 宸 殿 内， 留 守 的 少 数 公 卿 和 幕 府 代 官 面 面 相 觑， 人 人 脸 上 都 是 死 灰 一 片。 他 们 刚 刚 接 到 了 从 西 面 逃 回 的 溃 兵 和 信 使 带 来 的 确 切 噩 耗， 以 及 明 军 发 出 的 最 后 通 牒。
“ 三 日 …… 只 有 三 日 …… ” 一 位 年 迈 的 公 卿 喃 喃 道， “ 三 日 后， 明 寇 就 要 兵 临 江户 城 下 了 …… 江户 …… 江户 无 险 可 守 啊 …… ”
“ 难 道 …… 难 道 要 打 开 江户 的 大 门， 迎 接 明 寇 吗 ？” 另 一 人 颤 声 道， “ 那 是 背 叛 朝 廷， 背 叛 皇 陛 下 啊 ！”
“ 背 叛 ？” 幕 府 代 官 苦 笑 一 声， 他 是 在 场 少 数 还 保 持 着 一 丝 理 智 的 人， “ 酒 井 大 人 的 十 万 大 军 都 没 了， 我 们 拿 什 么 去 背 叛 ？ 拿 什 么 去 守 江户 ？ 难 道 要 让 江户 像 大 阪、 像 广 岛 一 样， 化 为 一 片 火 海 吗 ？ 到 时 候， 我 们 就 是 千 古 罪 人 ！”
“ 可 是 …… 皇 陛 下 北 狩， 朝 廷 不 在， 我 们 谁 有 权 力 决 定 江户 的 命 运 ？”
“ 没 有 人 有 权 力 了 …… ” 代 官 疲 惫 地 闭 上 眼 睛， “ 幕 府 的 权 威， 随 着 酒 井 大 人 的 死， 已 经 彻 底 结 束 了。 现 在， 我 们 能 做 的， 只 是 尽 可 能 地 保 全 江户， 保 全 这 里 的 百 姓， 保 全 御 所 和 神 社 佛 阁 不 被 战 火 焚 毁 …… 这， 大 概 是 我 们 最 后 能 为 这 个 国 家 做 的 事 了 吧。”
他 的 话， 引 起 了 一 片 死 寂 的 沉 默。 所 有 人 都 知 道， 他 的 是 事 实。 在 绝 对 的 力 量 面 前， 一 切 的 忠 诚、 荣 誉、 权 谋， 都 显 得 苍 白 而 可 笑。
“ 派 …… 派 人 去 和 明 寇 接 触 吧。” 不 知 过 了 多 久， 那 位 年 迈 的 公 卿 用 尽 全 身 力 气， 吐 出 了 这 句 话， “ 就 …… 江户， 愿 意 接 受 大 明 皇 帝 陛 下 的 …… 诏 谕。 只 求 …… 只 求 不 要 在 江户 动 刀 兵 …… ”
他 的 声 音 越 来 越 低， 最 后 化 为 一 声 长 长 的 、 充 满 了 无 力 与 悲 凉 的 叹 息。 这 声 叹 息， 仿 佛 为 统 治 了 东瀛 两 百 余 年 的 江 户 幕 府， 敲 响 了 最 后 的 丧 钟。
当 傍 晚， 一 支 打 着 白 旗 和 朝 廷 菊 纹 旗 的 型 使 团， 在 数 名 幕 府 武 士 的 护 卫 下， 神 情 仓 皇 而 悲 戚 地 驶 出 了 江户 的 罗 城 门， 向 着 西 方 姬 路 的 方 向 而 去。 他 们 的 马 车 在 落 日 的 余 晖 中 投 下 长 长 的 影 子， 就 像 一 支 送 葬 的 队 伍。
而 就 在 此 时， 在 濑 户 内 海 的 波 涛 之 上， 庞 大 的 明 军 水 师 舰 队， 已 经 再 次 升 起 了 满 帆， 借 着 晚 风， 向 着 东 方 的 大 阪 湾 和 更 远 处 的 江户 方 向， 浩 浩 荡 荡 地 驶 去。 舰 队 中， 那 些 曾 经 将 毁 灭 带 给 大 阪 和 广 岛 的 巨 炮， 在 夕 阳 下 反 射 出 冷 冽 的 金 属 光 泽。
一 个 时 代， 正 在 血 与 火 中 走 向 终 结。 而 另 一 个 时 代 的 序 幕， 即 将 在 这 片 动 荡 的 列 岛 上， 被 强 行 拉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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