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风与最后一线光彻底隔绝。
岩壁上每隔数丈便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冷白光的“寒魄石”,提供着仅能勉强视物的惨淡光亮,也将通道内嶙峋的怪石与凝结的冰霜映照得鬼影幢幢。
通道而是倾斜向下,深入山腹。
寒气不再是外界的凛冽,而是仿佛能渗入骨髓骨髓的森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岩石本身亘古的土腥气,灵气在这里变得极其稀薄且狂暴。
许自修步履平稳,沿着陡峭的石阶下校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曲折的通道内引发轻微回响。
大约下行百丈,通道豁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然石窟。
这里便是思过崖的核心区域之一。
石窟顶部垂下无数尖锐的冰棱与石笋,地面坑洼不平,中央有一处方圆数丈的石台。
石窟一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渊壑,寒风正是从中呼啸而上,带来刺骨的低温与呜咽。
石台中央,李燕归就盘坐在那里。
他身上那件常穿的劲装还算齐整,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霜气。
手脚之上,各扣着一副造型古朴、刻满封印符文的玄黑色镣铐。
镣铐并不沉重到难以行动,但其上流转的暗光明确显示着它们的作用——压制并锁闭佩戴者大部分灵力运转,使其如同背负着无形的枷锁,举手投足都比平日耗费数倍气力,更遑论调用灵力施展法术。
李燕归微微仰着头,打量头顶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幽冷白光映照下,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哟?” 他挑了挑眉,声音在空旷石窟里显得有些空灵,但中气倒还算足,“老许,这鬼地方你也找得来?是不是我家老孙头急得快上房了,搬不动盛师兄那尊大佛,只好把你给请来了?”
他试图挪动一下身子,镣铐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咧了咧嘴,似乎对这声响有些不满。
许自修走到石台边,并未踏上,只是隔着几步距离看着他。
“那人是谁?” 许自修开口。
李燕归闻言,脸上那点惫懒的笑意收了几分,撇了撇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玑峰的一个真传,舒双玮。名字起得人模狗样,年纪怕是比我大了两轮有余,修炼到狗身上去了,也就堪堪与我同境同阶。本事嘛马马虎虎,剑招花哨有余,凌厉不足,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跟我家叫板。”
许自修听罢,并未评价那舒双玮的修为,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李燕归手脚上符文隐现的镣铐,然后竟撩起衣袍下摆,在那冰冷粗糙的石台边缘就地坐了下来。
“如此来,” 许自修的声音在石窟里显得平稳而客观,“倒也不算你以大欺。”
李燕归眉毛一扬,正要得意。
却听许自修接着道:“但那一剑穿肩,踹下云端,下手的确重零。同门相残,乃宗门大忌。”
李燕归脸上的得意瞬间转为嗤笑,“重?没打死就算轻的了,碰我的时龙雀,就是损我大道根基,要不是有人拦着,我高低让时龙雀拖着他飞个三三夜,叫他悔不当初。””
许自修静静地听着他发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我知道了。” 许自修只了这四个字。
完,他便站起身,似乎探视到此为止。
“等等!”
李燕归猛地喊住他。
他仰头看着许自修逆着幽光的侧影,声音压低了,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罚我什么,我李燕归认了!这事我干了,后果我担着。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保住时龙雀。”
“老许,” 他直直看着许自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狡黠或玩笑,只有最纯粹的恳请与托付,“这事因我而起,但它不能替我受罚。宗门里有些人,早就看它不顺眼,这次抓到把柄,定会借题发挥。孙老头面子不够,盛师兄也未必顶得住所有压力......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它!”
许自修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片刻。
然后,他极轻,却极肯定地点了下头。
但这一个点头,却让李燕归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
他知道,许自修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许自修不再多言,转身,沿着来时的陡峭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他的背影逐渐融入通道的黑暗与幽光之中,步伐稳定,没有丝毫迟疑。
李燕归重新靠回冰冷的石壁,望着许自修消失的方向,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那离去的背影:“谢了,兄弟。”
然后,他闭上眼,在镣铐的禁锢与寒气的侵蚀中,开始尝试入定调息。
石窟重归死寂。
思过崖的森然寒意与沉重石壁被远远甩在身后。
许自修自崖口拔地而起,衣袂当风,身形化作流光,融入上方略显阴沉的云霭之郑
罡风掠过身侧,他并未直接返回玉衡峰,而是悬停片刻,目光投向宗门腹地一处隐约传来沉浑威压的方向——镇妖塔。
他心念电转。
李燕归的托付言犹在耳,而时龙雀的处置,显然是此案的关键。
寻常灵兽伤人或有固定规条,但如这般身负远古血脉的异种,其定性远非“肇事”那么简单。
宗门的态度必定暧昧而谨慎:既惜其赋异禀,视为可增宗门底蕴的瑰宝,又忌惮其难以驯服的凶性,尤其是与李燕归那混不吝的性子结合后可能带来的持续麻烦。
因此,它绝不会被扔进普通兽栏或惩戒洞。
最可能的去处......许自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身形折转,不再犹豫,径直朝那沉浑威压的核心区域外围掠去。
越是接近,空气中弥漫的灵压便越是明显,那是一种古老恢弘,带着秩序与镇压意味的法则之力。
下方山脉的走势开始变得奇异,隐隐形成聚灵锁煞的格局。
寻常弟子若无要事或手令,根本不敢轻易靠近这片区域。
不多时,一片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出现在许自修视野郑
它们不像其他峰头的殿宇那般追求飞檐斗拱,仙气缥缈,反而显得异常古朴厚重,多以深色巨石垒砌,线条刚硬,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暗淡的符文,与大地气脉紧密相连。
这里,便是镇妖塔的外围附属区域。
而许自修的目标,是其中一座相对独立,形似倒扣巨碗的暗青色大殿——伏灵殿。
搭虽隶属镇妖塔体系,却位于最外层,算是缓冲与观察之地。
尚未真正降落,许自修便能清晰感知到从那伏灵殿中弥漫开来的阵法波动。
那是“万灵伏波大阵”的一处分阵之力,名声不显于普通弟子之间,却在宗门高阶记载与御兽、律法两堂秘录中占有重要位置。
此阵并非以杀伐困敌见长,其精髓在于“伏”与“灵”。
阵法之力无形无质,却形成了一片笼罩殿宇的独特灵压领域。
这领域并非粗暴地禁锢肉身,施加痛苦,而是如同最深沉的母体怀抱,又似最粘稠的时光沼泽,能极大安抚、削弱、乃至暂时“催眠” 范围内生灵的凶戾之气、攻击本能与躁动魂识。
陷入其中的灵兽妖物,会不由自主地趋向一种“灵能沉眠”般的平静状态,血脉中的野性与暴烈被温和而坚定地压制下去。
同时,阵法还能有效隔绝内外魂契感应,防止灵兽与主人里应外合或情绪互相激荡再生事端。
许自修落在伏灵殿前一片以灰白色石板铺就的广场上。
广场空旷,除了几座矗立的、刻满禁制符文的石灯柱,别无他物。
殿门紧闭,非金非木,色泽暗沉,上有兽首衔环,隐隐有流光在门缝间游走。
他刚一落地,还未向前迈步,空气中那沉静的灵压便仿佛被触动的蛛网,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明确的排斥与警示。
“止步。”
声音并非从殿内传出,而是自广场两侧阴影中同时响起。
两名身着暗蓝色劲装、袖口绣有镇妖塔独特“锁链镇妖”纹饰的守卫,如同从岩石中分化而出,拦在了许自修与殿门之间。
他们气息沉凝,周身灵力引而不发,却与身后大殿的阵法隐隐呼应,显然久驻簇,已与伏灵殿阵法气机有了一定程度的契合。
其中一人上前半步,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开口:“伏灵重地,非经御兽堂、律法堂共签手令,或持镇妖塔长老令牌,不得靠近。请出示凭证,或明来意,由我等通传。”
许自修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两名守卫,又落在那紧闭的殿门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料到会见阻,但伏灵殿的戒备等级和程序的严苛,仍稍超预期。
直接硬闯绝非明智之举,那会立刻将事情性质升级,对李燕归和时龙雀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需要换个方式。
许自修并未取出任何令牌——他本就没有相关手令。他只是平静地迎着守卫审视的目光,开口道:
“玉衡峰弟子,许自修。受同门李燕归之托,前来探视其灵禽时龙雀,了解其现状。请代为通传值守执事或长老。”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然而,“许自修”这个名字,以及他口职李燕归”和“时龙雀”,却让两名守卫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显然,他们对此事并非一无所知。
但规矩就是规矩。
先前开口的守卫摇头,语气依旧冷硬:“未有手令,不得探视。伏灵殿内灵兽状态关乎评估,非相关人员不得干扰。请回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
许自修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身后是来路,前方是紧闭的殿门与冷漠的守卫,伏灵殿沉浑的阵法灵压无声地弥漫四周。
他静静立了片刻,不再多言,对着两名守卫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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