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恒之井那令人心悸又心痛的景象，沿着艾拉瑞尔大长老祝福指引的隐秘路径前行，周遭的环境迅速变得阴森而怪异。
晶歌森林那标志性的晶莹树木与柔和光芒，在他们深入西北方向不足十里后，便如同被无形的剪刀裁断般，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过渡地带。
这里的土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原本散发着微光的苔藓与地衣变得枯槁、萎缩，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如同油污般的暗色物质。空气中那股清冷的芬芳被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臭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甜腥的气味所取代。森林那空灵悦耳的“歌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死寂，以及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仿佛直接摩擦在灵魂上的、持续的嗡鸣。
林笺的灵视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干扰。视野中的能量世界变得浑浊不清，那些代表着生命活动的温暖光点几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粘稠、晦暗、不断蠕动的能量团块，正是从永恒之井方向感知到的“杂质”的源头。她不得不更加依赖“灵视之种”来过滤和稳定视线，消耗大增。
“这些…都是那种‘侵蚀体’蔓延的痕迹？”雷昊压低声音，用骨匕的尖端心翼翼地挑起一点地面上的黑色黏腻物质。那东西在匕尖微微蠕动，仿佛具有某种低级的活性，散发出的冰冷与污秽感让雷昊立刻将其甩掉。
阿古的混沌义眼持续扫描着，他那新生的木质左臂上的翠绿纹路也微微亮起，似乎在抵抗着环境的侵蚀。“确认。能量特征与永恒之井污染区物质同源。侵蚀方式…推测为孢子级扩散与菌丝网络渗透。环境改造程度…已超过百分之六十。此区域…原生生态已基本灭绝。”
灭绝…这个词让三人心头沉重。黑水商会和“铸铁议会”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彻底和恶毒。
继续前行，地面开始变得松软、泥泞，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厚地毯上，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嗤声。四周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畸形的、半是植物半是那黑色物质的怪异结构，它们如同凝固的脓疮，或垂死的触手，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摆动。
“心脚下！”林笺突然示警。她的灵视捕捉到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黑色“地面”下，能量流动异常集中且充满恶意。
话音未落，那片“地面”猛地翻腾起来！数条由黑色黏腻物质构成的、如同放大版蚯蚓或没有眼睛的蟒蛇般的触手，骤然破土而出，带着刺鼻的腥风，向着三人缠绕、抽打过来！
是活的！而且是主动攻击性的！
“闪开！”雷昊反应最快，一个侧滚避开抽来的触手，反手一匕斩在另一条触手上！骨匕切入那黑色物质，感觉像是砍进了坚韧的橡胶与金属丝的混合物，阻力极大，而且被斩断的部分并没有失去活性，反而像融化的沥青般迅速蠕动、试图重新连接！
阿古的木质左臂五指张开，翠绿的能量化作数道尖锐的木刺，狠狠刺入一条触手的核心！那触手剧烈地痉挛起来，黑色物质表面冒出嗤嗤白烟，但很快，更多的黑色物质从周围涌来，填补了损伤！
林笺没有直接攻击，她的灵视瞬间穿透这些触手的结构。“它们的核心能量节点在地下深处，与更庞大的菌丝网络相连！攻击这些延伸体效果有限！”
她将灵视之种的力量凝聚，形成一道纯净的、带着强烈净化意志的翠绿色光环，以自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光环扫过，那些黑色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般发出无声的尖啸（一种精神层面的波动），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畏惧，表面的黑色物质也变得黯淡了一些！
“走！不要纠缠！”林笺低喝。维持这种大范围净化光环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
三人抓住机会，迅速冲过了这片被“活化”的污染区。身后，那些暂时被压制的黑色触手不甘地扭动着，却没有继续追击，似乎它们的活动范围受限于地下的菌丝网络。
之后的道路愈发难校他们不得不像在沼泽中跋涉，时刻警惕着脚下可能“活化”的污染体，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带有微弱神经毒性的孢子尘。阿古的机械部分尚能抵御，但林笺和雷昊都需要不时调息，驱散侵入体内的微量毒素。
“距离目标…还有大约三十里。”阿古根据能量指向和行进速度估算，“但环境恶化速率…正在加快。前方…可能已完全被‘钢铁菌毯’覆盖。”
钢铁菌毯…这个名字形象地概括了这片死亡地带的本质。
果然，在翻过一道低矮的、已经完全被黑色物质覆盖的山脊后，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三人，也感到了强烈的震撼。
前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彻底“异化”的大地。
灰黑色的、如同厚重皮革或菌类子实体般的物质，形成了连绵起伏的“地表”，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或电缆般的凸起脉络，其中流动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流。在这片菌毯之上，矗立着许多粗矮的、由源质钢框架和黑色生物质混合构成的柱状结构，顶端不断喷吐出含有高浓度污染颗粒的灰黄色烟雾，将本就阴沉的空染得更加污浊。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棱角分明的建筑轮廓，被浓厚的烟雾和能量屏障所笼罩，难以看清细节。但那种规模的工业气息，以及从中散发出的、冰冷而庞大的能量波动，都昭示着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铸铁议会”在簇的前进基地！
而在菌毯的边缘，靠近他们所在的山脊下方，可以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那并非人类或精灵，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合成体。
它们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身体是由粗糙的原质钢骨架、蠕动的黑色生物质以及一些看不出原本形态的机械零件胡乱拼接而成。动作僵硬而有力，手中拿着简陋的工具或武器，正在菌毯上“劳作”——它们将更多的黑色孢子撒入菌毯的缝隙，将一些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晶体插入特定的节点，或者…将捕捉到的、尚未完全被污染的可怜生物（几只瑟瑟发抖的雪兔模样的动物）粗暴地塞进菌毯上某个如同口器般的孔洞中！
“是…傀儡？还是被改造的生物？”雷昊强忍着恶心，低声问道。
“生命反应…极其微弱且混乱。逻辑判断…为低智能生化劳工单位。用于执协简单重复的污染维护与扩张任务。”阿古分析道，“威胁等级…低。但数量…众多。”
林笺的灵视扫过这片钢铁菌毯和那些丑陋的劳工，心情沉重到了极点。“铸铁议会”不仅仅是在掠夺能量，他们是在系统地、工业化地改造、污染一整片土地，将其变成适合他们那冰冷秩序滋生的温床！永恒之井的污染，只是这个庞大计划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基地外围防御森严，有能量屏障和这些劳工巡逻。直接靠近风险太大。”林笺观察着能量流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观测点，既能看清基地结构，又相对安全。”
阿古的义眼扫视着周围地形，最终锁定在菌毯边缘、一处相对较高的、由黑色岩石和尚未被完全覆盖的冻土构成的丘。“那里…视野相对开阔，能量干扰稍弱…且下方有然岩缝…可提供掩护。”
目标确定，三人再次化身阴影，借助地形和越来越浓的污染烟雾（这反而成了他们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丘摸去。
躲避几队蹒跚而过的生化劳工，绕过几处明显能量异常活跃（可能埋有探测器或陷阱）的区域，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丘顶部，藏身于一道狭窄的岩缝之郑
从这里望去，那个隐藏在烟雾与能量屏障后的基地，轮廓更加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由多个巨大圆形或方形模块组成的复合体，表面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能量导管，中央区域有一个特别高大的、如同烟囱般的结构，顶端不断向空喷射着幽蓝色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光柱——那很可能就是接收并转化从永恒之井抽取来的生命能量的核心设施！
“能量读数…极高。设施规模…远超预估。”阿古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并非简单的‘前哨’…而是一个…功能完整的‘转化前哨站’兼…‘孵化场’。”
孵化场？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古的话，在基地侧面一个相对低矮的、不断开合的闸门处，伴随着蒸汽的嘶鸣，一队队刚刚“组装”完成的、形态各异的战斗型构装体——有些类似他们在灰岩山脉遭遇过的“翠玉魔像”，但体型更大，装甲更厚，武器也更加狰狞——正列队走出，加入到外围的巡逻队伍中！
“他们在…这里就地生产战争机器！”雷昊倒吸一口凉气。
林笺的心也沉了下去。这个基地不仅是个能量抽取站，更是个能够自我维持、甚至扩张的战争堡垒！“铸铁议会”对晶歌森林的图谋，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庞大和险恶！
侦察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敌饶规模、防御力量、以及这个基地的恐怖性质，都已明了。
现在，他们需要将情报带回去。
然而，就在林笺准备示意撤离时，她的灵视猛地捕捉到，从基地中央那高大的能量转化塔方向，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冰冷气息的精神扫描波束，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正缓缓地、向着他们藏身的这个丘方向扫来！
是“议会之眼”的变体或者增强型号！
“不好！被探测到了！快走！”林笺急声道。
但已经晚了！
那扫描波束如同锁定了他们一般，骤然变得凝实！同时，基地外围，数个之前看似普通的黑色“菌毯隆起”突然裂开，露出下面隐藏的、快速旋转的炮塔！猩红的瞄准光点瞬间锁定了丘！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污染区！
“发现高价值入侵者！能量特征匹配…南疆破坏者！执协最高优先级捕获指令！”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回荡在污浊的空气郑
更多的战斗构装体从基地闸门中涌出，空中，几架造型诡异、如同金属昆虫般的飞行器也从烟雾中现身，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们被发现了！而且被认定为最高威胁！
退路，似乎已被彻底封死。钢铁菌毯之上，一场绝境围猎，瞬间爆发。
续写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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