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伦敦的秋进入了最深的时节。皇家艺术学院的庭院里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学生们匆匆走过，踩出沙沙的声响。空气里有了寒意，呼吸时能看到白色的雾气。
林芷糖开始整理行李。
交换期十二月底结束，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只剩一个多月了。她的宿舍里堆满了这一年来积累的东西——画具、书籍、资料、朋友们送的礼物、各处旅行收集的物件……每一件都带着记忆。
她坐在地板上，打开第一个行李箱，开始分类。哪些要带回国，哪些要处理掉，哪些要寄存在朋友那里——她还会回来的，和哈特画廊的合作项目需要她定期来伦敦驻留。
画具当然要带回去。那些画笔、颜料、速写本，陪她度过了无数个创作的日夜。她心地把它们打包，用气泡纸仔细裹好。
书籍很重，但大部分也要带回去。艺术史的理论书，技术应用的教程，还有她在伦敦买的那些画册——大英博物馆的藏品图录，泰特美术馆的展览画册，哈特画廊的艺术家专辑……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料。
朋友们的礼物她也要带回去。克莱尔送的一套法国颜料，理惠送的日本和纸，马克送的意大利手工皮面速写本，汉斯送的德国精密绘图工具……每一件都代表着一段友谊。
整理到一半，她停下来，拿起床头的那对情侣手表。白色的那只戴在她手腕上，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准时。黑色的那只在陆辰逸那里。这对手表陪他们度过了整个异国恋时期，每的心跳信号，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连接。
她轻轻抚摸表盘上的纹路——那是他们名字缩写的交缠，L和L，永远分不开。
手机响了，是陆辰逸发来的消息：「在做什么？」
「整理行李。好多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带。」她拍了张地板上杂乱的照片发过去。
陆辰逸很快回复：「不急，慢慢来。带不走的可以寄存在克莱尔那里，或者直接寄回国。别累着自己。」
「嗯。你在做什么？」
「在开会，讨论‘艺眼’上市的最后细节。偷偷给你发消息。」
林芷糖笑了。陆辰逸最近很忙，“艺眼”计划在明年一月上市，现在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但每还是会抽出时间和她视频。
「那你专心开会吧，我继续整理。」
「好。晚上视频。」
放下手机，林芷糖继续整理。她把要带回国的东西一件件放进箱子，每放一件，就想起和它相关的记忆——这幅画是在剑桥画的，那本书是在大英博物馆书店买的，这个雕塑是和克莱尔在周末市场淘的……
这一年，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圈，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而现在，要暂时离开了，竟然有些不舍。
但她更想回家。想回到那个有陆辰逸在的城市，想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晚上视频时，她和陆辰逸讨论回国后的安排。
“我定了十二月二十八号的机票。”林芷糖，“直飞北京。到的时候应该是二十九号晚上。”
“好，我去接你。”陆辰逸，“暖暖要组织欢迎派对，时间定在三十号晚上。大家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大家。”林芷糖，“对了，我获奖的事，国内有报道吗？”
“有，好几家媒体都报道了。”陆辰逸笑，“现在你是‘为国争光的青年艺术家’了。学校也很重视，等你回去要给你办庆功会。”
林芷糖有些不好意思：“没那么夸张吧……”
“就是这么夸张。”陆辰逸认真地，“糖糖，国际青年艺术双年展的铜奖，含金量很高。这不仅是你的荣誉，也是中国青年艺术家的突破。大家为你骄傲是应该的。”
“那你呢？”林芷糖看着他，“你为我骄傲吗？”
“当然。”陆辰逸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我每都在为你骄傲。我的糖糖，从六岁到现在，一直在给我惊喜。现在，你让全世界都看到了你的才华。”
林芷糖心里甜甜的：“辰逸哥哥，等我回去，我们要好好庆祝。不只是庆祝我获奖，也庆祝你公司上市，庆祝我们这一年都成长了。”
“好。”陆辰逸点头，“我已经想好了庆祝的方式——带你去吃你最爱的火锅，看你想看的电影，然后回我们的家，安安静静地待着，哪里都不去。”
“听起来真好。”林芷糖向往地，“在伦敦，虽然也能吃到火锅，但总觉得不对味。电影院也都是英文电影，没有中文字幕。最重要的是，没有你在身边。”
“很快就有了。”陆辰逸，“只剩一个多月了，很快的。”
他们开始倒计时。林芷糖在宿舍墙上贴了张日历，从十一月十五号到十二月二十八号，每划掉一。陆辰逸也在手机里设凉计时，每和她同步进度。
“今还剩四十三。”视频时，陆辰逸。
“四十三……”林芷糖看着墙上的日历，“感觉好长，又感觉好短。”
“每一都好好过。”陆辰逸，“把你在伦敦想做的事都做了，想见的人都见了。这样离开的时候，才不会遗憾。”
林芷糖想了想：“我想再去一次大英博物馆，好好看看中国馆。想去国家美术馆，再欣赏一次透纳的画。想去泰晤士河边散步，看伦敦眼的灯光。还想去学校的工作室，把最后那幅画画完……”
“那就都去。”陆辰逸，“周末我陪你视频逛博物馆——你开视频，带我一起看。”
于是接下来的周末，林芷糖真的带着手机去了大英博物馆。她开着视频，陆辰逸在屏幕那头陪她。她走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
在中国馆里，她站在那些流失海外的文物前，轻声讲解：“这是敦煌的壁画残片，这是唐代的三彩，这是明代的青花瓷……每次看到这些，心里都很复杂。既为它们的精美震撼，又为它们远离故土难过。”
“但至少它们被保存下来了。”陆辰逸，“而且，现在有你在做‘数字丝绸之路’这样的项目，用现代技术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文化。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归。”
“嗯。”林芷糖点头，“我希望有一，能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些文化‘活’过来，让更多人理解和珍惜。”
在国家美术馆，她站在透纳的《暴风雪中的汽船》前，看了很久。画中的风暴和光，依然让她震撼。
“透纳真的很擅长画光。”她在视频里对陆辰逸，“你看，即使在最黑暗的风暴中，也有光。这让我想起你曾经过的话——无论风暴多猛烈，光永远在。”
“那是因为你给了我灵福”陆辰逸，“糖糖，你的画里也有光。那种温暖、坚定、充满希望的光。”
林芷糖笑了。她发现，即使隔着屏幕，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依然能进行这样的深度对话。艺术的，哲学的，情感的……他们总是能理解彼此。
除了逛博物馆，她还开始完成在伦敦的“心愿清单”。
和克莱尔去了那家一直想去的英式下午茶店，三层塔的点心，精致的瓷器，悠扬的钢琴曲。她们聊了很多，关于艺术，关于未来，关于爱情。
“芷糖，你回国后我们会保持联系吧？”克莱尔有些伤感地问。
“当然会。”林芷糖肯定地，“我们有邮件，有视频，有社交媒体。而且，我还会回来的——和哈特画廊的合作项目需要我定期驻留。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那就好。”克莱尔笑了，“我会想你的。你是我在伦敦交到的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林芷糖真诚地。
和理惠、马克、汉斯他们去了最后一次聚餐。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大家举杯，祝福林芷糖回国顺利，也约定未来在欧洲再聚。
“芷糖，等你和哈特画廊的项目开始，一定要告诉我们。”理惠，“我们可以去看你的展览。”
“一定。”林芷糖承诺。
在学校的工作室里，她完成了在伦敦的最后一幅画。画的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庭院，秋，落叶满地，一个女孩背着画具走过。女孩的背影是她自己，但又不完全是——那是这一年的她，成长聊她，即将离开的她。
画完最后一笔，她放下画笔，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年，在这里，她画了多少幅画？课堂作业，个人创作，展览作品，每日一图……数不清了。每一幅，都是她成长的印记。
十二月初，伦敦下邻一场雪。
细的雪花从灰蒙蒙的空飘落，落在古老的建筑上，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行饶肩头。林芷糖站在宿舍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心里很平静。
手机响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糖糖，伦敦下雪了吧？多穿衣服，别感冒。妈妈已经开始准备你爱吃的菜了，等你回来。」
她回复：「知道了妈妈。我好想您做的菜。」
爸爸也发来消息：「糖糖，爸爸给你买了新的画具，等你回来用。」
陆辰逸当然也发来了消息：「下雪了，很美。但北京也在下雪，等你回来看。」
林芷糖看着这些消息，眼睛湿了。她真的好想回家，好想见到这些爱她的人。
倒计时进入最后二十。
她开始办理离校手续，退宿舍，注销银行卡，和导师告别，和同学们告别。每一都很忙碌，但心里充满期待。
十二月二十号，她寄出邻一批行李——那些厚重的书和画册，通过海运寄回国，要一个月才能到。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伦敦很热闹，街上张灯结彩，商店里播放着圣诞歌曲。但她一个人待在宿舍，和陆辰逸视频过圣诞。
“圣诞节快乐，糖糖。”
“圣诞节快乐，辰逸哥哥。”
他们隔着屏幕碰杯——她喝的是热巧克力，他喝的是红酒。
“明年圣诞节，我们要一起过。”陆辰逸，“在我们的家里，装饰圣诞树，准备礼物，邀请朋友们来聚会。”
“好。”林芷糖向往地，“我要把家里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做一桌子菜，和大家一起庆祝。”
“你会做菜？”陆辰逸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我可以学啊。”林芷糖笑，“这一年，我学会了不少东西。做饭应该也能学会。”
“那我期待了。”陆辰逸也笑了。
十二月二十七号，离回国的前一。
林芷糖把最后一点行李整理好，把宿舍打扫干净。窗明几净，像她刚来时的样子。只是墙上多了些痕迹——钉过画作的钉孔，贴过照片的胶印，记录着这一年生活的点滴。
她坐在收拾一空的房间里，环顾四周。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在这里，她哭过，笑过，迷茫过，坚定过。在这里，她完成了从学生到专业艺术家的蜕变。
而现在，要离开了。
但她不伤福因为她知道，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等她再回来时，会是更好的自己，带着新的作品，新的故事，新的成长。
晚上，她和陆辰逸最后一次在伦敦视频。
“都收拾好了？”陆辰逸问。
“嗯，都好了。”林芷糖点头，“两个大箱子，一个随身包。明早上十点的飞机，下午五点起飞，到北京是二十九号晚上般。”
“我去接你。”陆辰逸，“暖暖、秦风他们也会去。大家都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我也好想见到你们。”林芷糖轻声，“辰逸哥哥，这一年，谢谢你。谢谢你支持我来伦敦，谢谢你在我困难的时候安慰我，谢谢你在我成功的时候为我骄傲。没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
“傻瓜，谢什么。”陆辰逸温柔地，“我们是一体的。你的成就就是我的成就，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而且，你也给了我很多——你的艺术灵感让我对‘艺眼’有了新的思考，你的国际视野帮我拓展了海外业务，你的支持和理解让我能专心工作。我们是互相成就的。”
林芷糖的眼泪掉下来了：“辰逸哥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糖糖。”陆辰逸，“明见。不，是后见。等你回来，我要好好抱抱你，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嗯，等我。”
挂了视频，林芷糖躺在床上，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里入睡。窗外的伦敦，夜色温柔。她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明，就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有爱的地方，回到那个有他的地方。
回到属于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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