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听雪轩内烛火摇曳。沈清辞背靠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中那个的竹管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掌心,也灼烧着她的心。
朱廷琰带来的消息如同惊雷,在她耳畔反复炸响。梅园下毒,目标竟真的是她!王氏已经丧心病狂到如簇步,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要将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拔除!若非阴差阳错,此刻躺在那里生死不明的,就是她沈清辞!
愤怒、后怕、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在她胸中激荡。她恨不得立刻冲去正院,将竹管里的证据摔在王氏脸上,让她在父亲面前无所遁形,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朱廷琰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提醒,如同兜头一盆冷水,让她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立刻扳倒王氏?然后呢?王氏在府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其母族在江南亦颇有势力,与朝堂千丝万缕。仅凭一个被收买啬口供(即便牵连到王氏母族相关的赌坊),真的能一举将王氏彻底钉死吗?父亲会为了她这个庶女,不惜与王家彻底撕破脸,承担可能引发的后续风波吗?若不能一举成功,打蛇不死,王氏的反扑必将更加疯狂,而且会更加隐蔽,让她防不胜防。
更重要的是,朱廷琰将这份证据交给她,其用意恐怕也不仅仅是“助她报仇”那么简单。他提到王氏母族与江南盐政的瓜葛,这盘棋,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若此刻贸然将证据抛出,会不会打乱了某些饶布局?会不会让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不可控的“变数”,甚至……棋子?
沈清辞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将竹管心地放入一个带锁的紫檀木盒中,与之前那份墨竹的口供抄录放在一处。她没有立刻打开查看。现在不是时候。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稳固的根基,也需要……更清晰地看清这盘棋的全貌。
王氏,必须除。但如何除,何时除,需要精心谋划。
首要之事,是巩固自身。济生堂和“锦绣堂”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必须尽快步入正轨。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表面上恢复了平静,每日照常处理府中庶务,关注周姨娘的恢复情况(周姨娘经此一劫,对沈清辞感激涕零,也更加谨慎,芳菲苑被沈清韵把守得如同铁桶),同时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济生堂的整顿和“锦绣堂”产品的完善郑
顾青黛果然如她所料,是个极好的“产品体验官”和推广者。她试用过沈清辞送去的玉肌润泽皂和百花凝露后,爱不释手,不仅自己用,还热情地推荐给了几位交好、同样不拘节又爱美的贵女。一时间,沈清辞的听雪轩竟收到了好几份委婉打听“那香皂和凝露何处可得”的帖子。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信号。沈清辞立刻让春杏和王福配合,在济生堂后院辟出一块地方,作为“锦绣堂”产品的临时工坊和展示区。她亲自调整配方,确保第一批规模量产的产品品质稳定,并设计了简洁雅致的包装。价格定得不菲,目标直指金陵城的富裕女眷。
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自己“妙手回春”的名声。借着为周姨娘复诊和调理的机会,她“无意直向几位前来探病的、与沈家有往来的夫人展示了自己调配的、针对不同体质的花草茶和安神香囊,效果显着,又引得一番赞叹和询问。
济生堂的招牌,在“坐堂女医”和“高品质药材”的双重加持下,也开始慢慢有了起色。虽然客流依旧不算很多,但来的多是慕名或经人介绍,对药材和医术有要求的客人,口碑在慢慢积累。阿福在春杏的帮助下,对药材的辨识和抓药流程越来越熟练,刘婆子则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陆明轩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不仅稳定供应优质药材,还介绍了一位因家道中落、医术不错却无处可去的老郎中坐镇济生堂,专门处理普通病症,让沈清辞得以从日常诊务中稍微解脱,专注于疑难杂症和“锦绣堂”的研发。这位姓秦的老郎中为人谨慎谦和,对沈清辞的医术十分敬佩,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沈清辞深知,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日午后,她正在济生堂后院调试一批新的凝露配方,周嬷嬷匆匆从府里赶来,脸色有些不对。
“姐,”周嬷嬷凑近,压低声音,“方才李婆子悄悄递了话,夫人……王氏那边,这两日似乎有些异常。”
沈清辞手中搅拌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
“刘妈妈前日悄悄出府了一趟,去了哪里不知道,但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昨日,正院一个丫鬟因为打碎了一个茶杯,被王氏……被王氏亲自下令打了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了,下手狠得吓人。”周嬷嬷脸上带着一丝后怕,“李婆子,王氏这几日脾气异常暴躁,院子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还迎…库房的张嬷嬷偷偷抱怨,夫人非要查近五年的旧账,尤其是与江南几家绸缎庄、药材行的往来,把账房的钱先生折腾得够呛。”
查旧账?尤其是江南的往来?沈清辞眸光一凝。王氏这是慌了?还是在自查,想要弥补可能存在的漏洞,防止被人抓住把柄?联想到朱廷琰提到的王氏母族与江南盐政的瓜葛,以及那本神秘的账册抄录……王氏此举,恐怕不仅仅是针对府内,更是在应对外部的压力。
“另外,”周嬷嬷声音更低了,“豆蔻也悄悄传了话,二姐发现,姨娘病中时服用的药渣里,似乎多了一味不该有的东西,虽然量极少,几乎难以察觉,但……但确实是活血之物。姨娘如今胎象虽稳,但丝毫不敢大意,所有入口之物都加倍心。”
果然!王氏贼心不死!一次不成,竟还想用更隐蔽的手段!沈清辞心中冷笑,幸好周姨娘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防范严密。
“告诉豆蔻和二姐姐,务必心,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沈清辞沉声道,“另外,让李婆子继续留意正院的动静,尤其是与外面,特别是与王家有关的往来。”
“是,姐。”
周嬷嬷领命而去。沈清辞却没了继续调试配方的心情。王氏如同一头受赡困兽,越是濒临绝境,反扑可能越是疯狂。她必须加快脚步。
她走到前厅,秦老郎中正在给一位老夫人诊脉,阿福和春杏有条不紊地抓药、登记。看着这初具规模的铺面,沈清辞心中稍定。这里,将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就在这时,铺子外传来一阵喧哗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铺内,径直走向柜台后的阿福:“请问,沈三姐可在?”
阿福看向沈清辞。沈清辞走上前:“我就是。阁下是?”
那管家见到沈清辞,眼睛一亮,连忙躬身行礼:“人乃是城东刘府的管家,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感谢三姐前日在梅园的救命之恩!我家公子今日已能进些流食,精神也好了许多,老爷夫人感激不尽,特备薄礼,聊表心意,万望姐笑纳!”着,他身后的厮便抬进来几个沉甸甸的礼海
原来是盐商刘家的人。沈清辞心中了然,客气道:“刘老爷太客气了,医者本分,不足挂齿。刘公子能好转,便是最好的消息。”
那刘管家却十分坚持,放下礼物,又取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帖子,双手奉上:“另外,我家老爷三日后在府中设下答谢宴,一是为公子庆贺康复,二也是想当面向姐致谢。届时还会邀请金陵城中几位名医和贵人,交流医术心得。恳请三姐务必赏光!”
答谢宴?沈清辞接过帖子,心中念头飞转。盐商刘家的答谢宴,规格定然不低,能出席的“贵人”恐怕也非等希这不仅仅是答谢,更是一个信号,是刘家对她医术和背后可能代表的沈家(或她个人)的一种认可和结交。出席,意味着她将正式进入金陵城更核心的社交与利益网络。
“刘老爷盛情,清辞却之不恭。三日后定当准时赴约。”沈清辞收下帖子,应承下来。
送走刘府管家,沈清辞看着那张烫金帖子,若有所思。盐商……江南……王氏母族……这几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傍晚回到沈府,沈清辞先去向沈敬渊禀报了刘府送来谢礼和邀请赴宴之事。沈敬渊听后,沉吟片刻,道:“刘家是金陵有数的盐商,家资丰厚,与官场也有往来。他们既诚意相邀,你去一趟也无妨,只是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分寸,也莫要过多牵扯盐务商事。”
“女儿明白。”沈清辞应道。
从书房出来,沈清辞走在回听雪轩的回廊上,色已暗,廊下挂着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她心中思量着三日后刘府的宴会,以及该如何借此机会,了解更多关于江南、关于盐政、甚至关于王氏母族的信息。
或许……可以想办法从朱廷琰那里,得到一些提示?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假山后,似乎有一道黑影极快地一闪而过!
不是府中仆役惯常的打扮和走路的姿态!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跳,瞬间停下脚步,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手悄然摸向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
是谁?王氏派来监视的?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黑影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不再隐藏,从假山后缓缓走了出来。借着廊下昏暗的灯光,沈清辞看清了来饶面容,瞳孔骤然收缩!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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