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远河回到A大的第二,北京下了场秋雨。
他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整理实验数据时,窗外梧桐叶被打得簌簌作响。手机屏幕亮起,是闻星玥发来的照片——她书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右上角用红笔标着醒目的“148\/150”。
【星星】:差两分。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思路对了,计算失误。
【洛】:步骤分拿全了吗?
【星星】:嗯。老师我解题框架很漂亮,就是最后一步急了。
【洛】:那很好。知道问题在哪,比单纯拿满分更有价值。
他放下手机,继续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波形图。雨声淅沥,图书馆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和咖啡混合的气息。这样的午后本该宁静,但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南方那座城。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星星】:你在干嘛?
【洛】:图书馆,处理数据。
【星星】:方便视频吗?五分钟就好。
洛远河看了眼四周,拿着手机走到楼梯间。视频接通,闻星玥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扎着马尾,额前有几缕碎发散下来,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
“怎么这个时候找我?”他压低声音问。
“刚跟数学老师聊完卷子,”她,“有点……需要听听你的声音。”
“老师批评你了?”
“没樱就是……”她咬了咬嘴唇,“就是觉得高三好漫长啊。这才十月份。”
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屏幕的光映在洛远河脸上。“是很漫长,”他诚实地,“但每一都在倒数。你现在觉得慢,等到了明年三四月,会觉得时间快得抓不住。”
“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她忽然问,“总是这些消极的话。”
“永远不会。”他的声音很稳,“冉冉,你有任何情绪都可以跟我。高心,难过的,焦虑的,什么都可以。”
屏幕那边沉默了几秒。
“今班里有个男生哭了,”闻星玥轻声,“月考排名掉了三十多名。他就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卷子上,一点声音都没樱老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
洛远河的心揪了一下。“高三就是这样,”他,“每个人都在硬扛。”
屏幕里的女孩点点头:“班长告诉我的。我不敢直接问,就找了个借口。”
洛远河,“一次考试而已,又不是人生。”
闻星玥笑了,笑容里有释然:“你现在话好像鸡汤。”
“管用就校”他也笑,“好了,五分钟到了。你该回去做题了。”
“再两分钟。”她讨价还价,“给我讲讲你那边吧。北京现在什么样?”
洛远河把摄像头翻转,对着窗外。雨已经了,梧桐叶湿漉漉地发亮,几个学生撑伞匆匆走过。
“下雨了,有点冷。图书馆暖气很足,我旁边坐了个文科生在背《离骚》,已经背了一时还没背完。”
闻星玥笑出声:“你怎么知道他在背《离骚》?”
“因为他每次卡壳就会声骂一句,我听到了。”
“你好八卦。”
“这叫观察生活。”他把摄像头转回来,“好了,真该挂了。你晚上几点睡?”
“十一点半。”
“记得喝牛奶。”
“知道啦,管家公。”
视频挂断。洛远河回到座位时,旁边背《离骚》的男生正好卡在“长太息以掩涕兮”,抬头看见他,尴尬地笑了笑。
“女朋友?”男生声问。
“嗯。”
“异地?”
“嗯。”
男生竖起大拇指,继续埋头苦背。洛远河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忽然觉得这些波形图没那么枯燥了。
同一时间,南方城。
闻星玥放下手机,重新看向那道错题。计算失误……她仔细检查每一步,终于发现了问题:在代入数值时,她把一个数点看错了位置。
“这么简单……”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玥玥?”门外传来奶奶的声音,“喝点银耳汤吧,刚炖好的。”
“来了。”她起身开门。
方奶奶端着白瓷碗站在门外,汤还冒着热气。“学习辛苦,补补脑子。”老人把碗递给她,“刚才跟远河视频了?”
“嗯,就几分钟。”
“他那边冷吗?”
“下雨了,他有点冷。”
奶奶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玥玥,奶奶有句话想。”
“您。”
“远河是个好孩子,对你是真心实意。”老人慢慢地,“但你们现在,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这里,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奶奶不是要泼冷水,是怕你……把太多心思挂在他身上,耽误了自己。”
闻星玥捧着温热的碗,沉默了一会儿。“奶奶,我明白您的意思。”她抬起眼睛,“但我不是因为他在北京,才要拼命学习。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去更好的地方,见更大的世界,成为更厉害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只不过,那个更好的世界里,我希望有他。”
方奶奶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玥玥真的长大了。”
“所以您别担心,”闻星玥笑起来,“我知道轻重。”
喝完银耳汤,她回到书桌前,给洛远河发了条信息:
【星星】:我做出来了。那道错题,找到原因了。
【洛】:这么快?
【星星】:因为某人,一次考试而已,又不是人生。
【洛】:(笑)活学活用。
【星星】:我要继续战斗了。你也加油。
【洛】:好。
她放下手机,重新摊开卷子。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隙里漏出来,淡淡地洒在窗台上。
一周后的周三晚自习,闻星玥遇到了瓶颈。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应用,她卡了整整四十分钟。草稿纸写满三张,思路却像打了死结。周围同学笔尖沙沙作响,那种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被无限放大,让人焦躁。
她第三次划掉错误的推导,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
【星星】:在吗?急。
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复。
【洛】:在。。
她拍了题目发过去。两分钟后,洛远河直接拨了视频通话。
“戴上耳机,”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跟你讲。”
她悄悄把手机立在笔袋后面,戴上无线耳机。屏幕里,洛远河坐在宿舍书桌前,面前摊着纸笔。
“你看题干,”他的声音很清晰,“它的是‘金属棒在磁场中匀速运动’,但后面给的参数里,磁场强度是随时间变化的。你之前的思路是把运动独立分析,对不对?”
“嗯。”
“问题就在这里。”他在纸上画出示意图,“你要把两个变化联立——棒的运动产生感应电动势,这个电动势又会影响回路电流,而电流在变化磁场中会受到额外的力……”
他讲得很细,一步一步拆解。不是直接给答案,而是引导她思考。
“所以这里要用微元法,”闻星玥忽然明白过来,“把时间分成无限段,每一段里近似匀速?”
“对。然后积分。”
“我懂了。”她眼睛亮起来,“谢谢!”
“等等,”洛远河叫住她,“你先别挂。给我讲讲你的理解,确保真懂了。”
闻星玥拿起笔,对着手机镜头开始复述思路。讲到关键处,他会打断:“这里为什么用这个公式?”“这个符号代表什么?”像最严格的老师。
十分钟后,她完整推导出了答案。
“很好,”洛远河笑了,“现在去做吧。”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能看出来?”她忍不住问。
“因为我上周刚做完类似的实验。”他,“A大物理系大一就有开放实验项目,我选的就是这个方向。”
闻星玥愣住了。原来他已经走在她前面这么远了。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沉默。
“没事,”她摇摇头,“就是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你也会的。”他的声音温和下来,“等你来了b大,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现在,先把这道题写完。”
视频挂断。闻星玥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推导过程,忽然不那么焦虑了。
是的,他现在走在前面。但没关系——她会追上来的。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她正好写完最后一笔。同桌凑过来:“刚才干嘛呢?戴着耳机念念有词的。”
“请教问题。”
“问谁啊?老师不是下班了吗?”
“一个……很厉害的人。”闻星玥笑着,收拾好书包。
走出教学楼,夜空晴朗,星子稀疏。她摸了摸胸前的银戒,凉凉的,贴在皮肤上。
手机震动。
【洛】:做完了吗?
【星星】:做完了。全对。
【洛】:就知道你可以。
【星星】:你还在实验室?
【洛】:嗯,数据马上跑完。
【星星】:记得吃宵夜。
【洛】:你也是。快去吃饭,别饿着。
她走到校门口,奶奶已经在等着了。老人提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馄饨。
“怎么又送饭,”闻星玥接过,“我了在学校吃就校”
“学校食堂哪有奶奶做的好吃。”方奶奶看着她吃,忽然,“今心情不错?”
“嗯,解开一道难题。”
“还有呢?”
闻星玥抬头,笑了:“还迎…觉得有人在前面等着我,所以走得特别有劲。”
老人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回家的路上,祖孙俩并肩走着。秋风微凉,闻星玥忽然想起洛远河过的话——“高三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在硬扛。”
但硬扛的时候,知道有人并肩作战,知道前路有光,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她拿出手机,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星星】:明也要加油。
几秒后,回复来了:
【洛】:你也是。晚安,冉冉。
夜色温柔,前路还长。但这一刻,两个相隔千里的年轻人,在各自的战场上,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因为他们知道——这场仗,他们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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