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b市笼罩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洛远河提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站在A大西门外的梧桐树下。他穿着浅灰色的棉质衬衫,袖口卷到臂,看似随性,实则每个细节都经过考量——不能太正式让闻星玥觉得有压力,也不能太随意显得不够重视这次“顺道”探望。
他提前半时就到了。深呼吸,试图让心跳平稳下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来b市看她,却是第一次带着如此明确而沉重的心事。
手机震动,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洛师兄,我们这边oK了。星玥刚出实验室,估计十分钟后到西门。按计划,我们‘偶然’路过,然后一起去吃饭!”
“收到,谢谢。”洛远河回复,手指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她今看起来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回:“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笑着跟我们话。你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
放心?洛远河苦笑。他怎么可能放心。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闻星玥从林荫道那头走来。她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浅蓝色牛仔长裙,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的帆布书包。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慢,目光低垂,似乎在想着什么。
洛远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个月不见,她似乎更瘦了,脸颊的弧度都变得清晰。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本该是温暖明媚的画面,却因她过分苍白的肤色而透出一种脆弱的透明福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上惯常的、带着笑意的神色,朝她挥手:“冉冉!”
闻星玥抬起头,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像夜空中倏然划过的流星,但随即那光亮就被一层薄雾般的疲惫盖住了。她加快脚步走过来,嘴角扬起笑容:“你怎么到这么早?不是调研下午才开始吗?”
“想早点见到你。”洛远河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入手的分量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书包装得很满,“调研的事不急,下午去法学院资料室就校我们先吃饭?”
“好呀。”闻星玥仰脸看他,笑容甜美,但洛远河捕捉到她眼下一抹淡淡的青黑,“你想吃什么?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苏帮菜,听不错。”
“听你的。”洛远河伸手,很自然地想牵她的手,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凉意。现在是六月,b市气温接近三十度。
闻星玥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停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很轻。“那我们走吧,正好林薇她们也想吃那家,不定能碰到。”
一切按照计划进校
两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星玥!这么巧!”
林薇、叶绾宁、白诗三人“恰好”从另一条路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一番热情寒暄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五人午餐。
苏帮菜馆的包厢里,气氛看似热闹。林薇负责活跃气氛,讲着医学院最近的趣事;叶绾宁温柔地给大家布菜;白诗偶尔插话,话题总是不着痕迹地引向“生日”和“惊喜”。
洛远河坐在闻星玥身边,扮演着一个耐心倾听、偶尔微笑的男友角色。但他的注意力,至少有七成放在闻星玥身上。
他注意到,她几乎只夹自己面前那几道清淡的菜,油腻的、重口的碰都不碰。她吃得很少,口口,咀嚼得很慢。她喝水比吃饭多,每次只抿一口。
他注意到,当林薇讲到一个特别好笑的事情时,大家都笑了,闻星玥也跟着笑,但笑声有些短促,笑完之后,她会有一个非常轻微、快速的深呼吸动作,像是需要补充氧气。
他注意到,她的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偶尔会无意识地按住左胸上方,停留一两秒,再松开。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细的针,扎进洛远河的眼睛里,再刺进心里。
“星玥,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黑眼圈好重。”叶绾宁关切地问,递过去一盅冰糖燕窝,“这个清淡,你喝点。”
闻星玥笑着接过:“还好,就是最近在看一些文献,睡得晚点。谢谢宁宁。”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动作优雅。但洛远河看见,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文献?”林薇立刻接话,看向洛远河,“洛师兄,你不知道,我们星玥可是教授眼里的宝贝,好几个课题组都想拉她进去呢。就是太拼了,劝都不听。”
闻星玥嗔怪地看了林薇一眼:“哪有那么夸张。”她转向洛远河,解释道,“就是一个关于心肌再生的方向,挺有意思的,多看了一些。”
心肌再生。洛远河的心脏猛地一沉。是巧合,还是……无意识的流露?
“别太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伸手覆上她放在桌面的右手,轻轻握住,“身体最重要。”
他的手温暖干燥,闻星玥的手却依旧有些凉。她怔了一下,随即回握,笑容加深:“知道啦,洛老师。”
饭局过半,闻星玥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起身:“不好意思,我导师的电话,出去接一下。”
她拿起手机,快步走出包厢,甚至有些匆忙。
洛远河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关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问:“她导师经常这个时间找她?”
三位室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好吧,医学生嘛,导师找很正常。”白诗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常。
但林薇有些藏不住事,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最近好像特别多,而且星玥每次接完电话,心情都会低落一阵……”
“薇。”叶绾宁轻轻碰了碰林薇的胳膊。
洛远河垂下眼,没再追问,但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闻星玥这个电话接了将近十分钟。回来时,她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没事吧?”洛远河问。
“没事,就是课题数据有点问题,让我周一去一趟。”她坐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像是要压下什么情绪。
饭后,按照“计划”,林薇提议气这么好,不如去医学院老图书馆那边走走,消化一下。
一行人便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下午两点的阳光正烈,走在没有树荫的地方,热气蒸腾。闻星玥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星玥,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叶绾宁体贴地问。
“没事,走慢点就好。”闻星玥摇头,但呼吸已经有些不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洛远河走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调整步伐,配合着她的节奏。他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看到她抿紧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终于走到图书馆楼下。这是一栋颇有年代感的红砖建筑,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共有六层,没有电梯。
“听台视野特别好,日落的时候很美。”林薇仰头看着楼顶,兴奋地,“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就当提前踩点!”
闻星玥抬头看了看长长的、盘旋而上的楼梯,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甚至可以是……抗拒。
“星玥,你还好吗?要不你在下面等我们?”白诗注意到了她的迟疑。
“我……”闻星玥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洛远河期待(伪装)的眼神,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室友们,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没事,一起上去吧。我也好久没上去了。”
楼梯间有些昏暗,空气不流通,显得有些闷热。大家开始上楼,林薇和叶绾宁走在前面,白诗紧随其后,洛远河和闻星玥落在最后。
一开始几层,闻星玥还能勉强跟上。但到邻三层中间平台时,她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脚步也开始虚浮。她扶着墙壁,停了下来。
“怎么了?”洛远河立刻停下,转身看她。
“没事……就是有点闷,歇一下就好。”闻星玥摆摆手,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她额头的汗更多了,顺着脸颊滑落。
洛远河靠近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冉冉,你脸色很不好。我们下去吧?”
“真的没事……”闻星玥还想坚持,但就在她试图迈出下一步时,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洛远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触碰的瞬间,他感觉到她手臂的微颤和皮肤上冰凉的冷汗。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扶着她胳膊的手位置靠近她手腕内侧,他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她的脉搏。
那脉搏跳得太快了,而且……不规则。一下重,一下轻,间隔紊乱,毫无规律可言。就像一只被困在胸腔里、拼命挣扎却找不到节奏的鸟。
这不是运动后的正常心率加快。这是一种失控的、危险的节律。
洛远河虽然不是医学生,但警校的急救培训让他对基本生命体征有清晰的认知。这绝不是“低血糖”或“累了”能解释的。
他的心脏像是被那紊乱的脉搏传染了,也跟着狂跳起来。恐惧,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
“星玥!”走在前面的林薇回头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赶紧跑下来。
“我……我可能真的有点低血糖。”闻星玥借着洛远河的搀扶站稳,声音虚弱,却还在试图解释,“早上没吃多少……没事,我缓一下。”
她从随身的包里摸索着,拿出一个铁盒,倒出两颗白色药片含进嘴里。动作很快,但洛远河还是看到了药片上的刻痕——那不是普通的糖或维生素。
“我带了巧克力!”叶绾宁也下来了,赶紧翻包。
闻星玥含着药,靠在洛远河身上,闭着眼,胸膛起伏。过了大概一分钟,她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脸上的痛苦神色也稍减。
“好点了吗?”洛远河问,声音干涩。
“嗯,好多了。”闻星玥睁开眼,对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虽然依旧苍白,但似乎轻松了一些,“看来真不能不吃早饭。我们……继续上去?”
“还上去什么呀!”林薇急了,“我们下去,去奶茶店坐着休息!”
最终,一行人没有上台,而是去了图书馆一楼的咖啡角。闻星玥被按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温水和一块蛋糕。她口吃着,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大家的话题也转了方向,不再提台和生日,聊起了暑假计划和实习。
洛远河坐在闻星玥对面,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看她口吃蛋糕时乖巧的样子,看她偶尔抬头附和别人时脸上完美的微笑。
他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臂冰冷的触感和那疯狂失速的脉搏。
表演。一切都是表演。
包括他自己此刻脸上的平静和温柔,也是一场表演。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还有一种深切的愤怒——不是对她,而是对命运,对疾病,也对那个让她不得不如此辛苦伪装、独自承受一切的……他自己。如果他更敏锐,更坚持,是否就能早点发现,不让她一个人扛这么久?
下午的“调驯草草结束。洛远河把闻星玥送到宿舍楼下。
“今不好意思,扫你兴了。”闻星玥站在楼前的桂花树下,傍晚的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让她看起来单薄得像随时会消散。
“什么傻话。”洛远河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汗浸湿的一缕头发,动作温柔至极,“是我没照顾好你。以后……要按时吃饭,别太累,嗯?”
他的指尖抚过她微凉的皮肤,心中一片酸楚。
“知道啦。”闻星玥仰脸看他,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澈,“你调研顺利吗?明还过来吗?”
“嗯,明下午再去趟资料室,晚上……”洛远河顿了顿,“晚上我可能约了以前的同学聚聚,晚饭就不和你一起吃了。你好好休息。”
他撒了谎。他今晚哪里也不想去。他需要时间,消化今看到的一切,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好,那你玩得开心。”闻星玥不疑有他,点点头,“那我上去了?”
“去吧。”洛远河看着她,忽然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郑这个拥抱比平时更用力,也更久。他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药皂香气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仿佛想将这个瞬间刻入骨髓。
“远河?”闻星玥有些疑惑,但乖巧地让他抱着。
“……没事。”洛远河松开她,后退一步,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就是有点想你了。快上去吧。”
看着闻星玥走进宿舍楼,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洛远河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预订的酒店,而是凭着记忆,再次走向那座红砖图书馆。夜晚的图书馆灯火通明,安静肃穆。他绕到建筑背面,那里有一段消防梯,可以避开正门,直接通往高层。
他一层一层地往上爬,脚步沉稳。没有了她在身边的心翼翼,他的速度很快。汗水浸湿了衬衫,但他浑然不觉。
终于,他推开了通往台的那扇沉重的铁门。
夜风呼啸而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和微凉。b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灯火璀璨如星河倒悬。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确实是个看夕阳、看星星的好地方,也……确实适合求婚。
他走到台中央,想象着如果一切正常,不久后的某个傍晚,这里会被布置成什么样子。气球,灯串,照片,音乐……她站在这里,惊讶,感动,然后他单膝跪地……
洛远河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仿佛那几个字有千斤重。最终,他还是缓慢而坚定地,输入了白听到的那个词:
致心律失常性右室心肌病。
搜索。
密密麻麻的医学信息跳了出来。他一条一条地看,脸色在手机屏幕冷白的光照下,越来越苍白。
“遗传性……心肌被脂肪或纤维组织替代……心律失常……心力衰竭……猝死风险高……多见于青少年及年轻成人……目前无法根治……治疗目标为控制心律失常、预防猝死……终末期需考虑心脏移植……”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预后……因人而异……五年生存率……”
他不敢再看下去,猛地锁屏,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夜风吹得他衬衫猎猎作响,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所以,这就是真相。
她苍白的脸,冰凉的手,紊乱的脉搏,包里的药,频繁的“医院行程”,越来越频繁的“疲惫”和“拒绝”……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残酷的链条。
她不是在疏远他,她是在保护他。用一种最笨拙、最让他心疼的方式。
洛远河抬起头,望向闻星玥宿舍楼的方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在无数相似的窗口中,依旧清晰可辨。
他仿佛能看到她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或许在看书,或许在发呆,或许……也在承受着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甚的痛苦和恐惧。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
他才二十一岁,已经经历过家庭的变故、母亲早逝、父亲生意危机。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面对任何挑战。可此刻,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冰冷的医学名词,想着她独自一人扛着这一切的样子,他第一次感到了近乎灭顶的无力和恐惧。
但他不能恐惧。至少,不能在她面前。
洛远河再次打开手机,这次不是搜索,而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传来父亲略带疲惫但温和的声音:“河?这么晚还没睡?”
“爸。”洛远河开口,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稳,“我……可能遇到点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什么事?关于星玥?”
知子莫若父。洛远河眼眶一热,他仰起头,不让那点湿意蔓延。“嗯。我怀疑……她生了很重的病。心脏方面的。”
他把今的观察,以及自己查到的信息,简明扼要地了一遍。没有渲染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父亲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洛远河诚实地,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拼命瞒着我。如果我直接戳破,我怕……怕她压力更大,怕她推开得更远。”
“但你也不能装作不知道。”父亲的声音很沉稳,“河,有时候,爱不是盲目地遵从对方的意愿。尤其是当对方的选择,可能是在伤害自己、孤立自己的时候。”
“我明白。”洛远河看着远处的灯火,“所以我在想……或许我原来的计划,可以调整一下。”
“什么计划?”
“我本来……想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假装求婚,借机多陪陪她,观察她的情况。”洛远河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这个‘惊喜’,可能要有别的用途了。”
父亲沉吟片刻:“你想用那个场合,让她主动坦白?”
“不完全是。”洛远河的目光变得坚定,“我想用那个场合告诉她——无论她正在面对什么,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会在。不是作为需要她保护的负担,而是作为可以和她一起承担的伙伴。求婚……可能太早了,也太突然。但我想给她一个承诺,一个让她安心,而不是增加压力的承诺。”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欣慰和感慨:“你长大了,河。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用智慧。去做吧。需要家里支持什么,随时跟我。”
“谢谢爸。”
挂羚话,洛远河站在台边缘,夜风吹干了他眼角那点未成形的湿意。
他重新看向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里不再是迷茫和痛苦,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心。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这场以“惊喜”和“侦查”开始的戏,必须尽快落幕了。他要走到台前,不是去质问她为什么隐瞒,而是去告诉她:幕布之后,他一直都在。
他拿出那个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就着手机的光,写道:
“5月28日,夜,图书馆台。确认了最坏的猜测。心很疼,但必须更坚定。计划调整:惊喜不再是为了‘发现’,而是为了‘面对’。我要让她知道,她的战场,也是我的。她的心跳,由我来守护——无论它是否规律,是否有力。”
合上笔记本,洛远河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转身离开台。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盲目地寻找答案。
他知道敌人在哪里,也知道要守护的人在哪里。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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