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午,我没能等回林蕈,却被悄然撩动了心弦。
久别重逢的崔莹莹,像一缕暗香浮动的夜风,无声无息地唤醒了我体内沉睡的躁动。诚如唐晓梅后来评价的那样——那时的我,大抵真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彭晓惠临别时那句带着担忧的告诫,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离开达迅大楼时,崔莹莹一路将我送至楼下。她眼中漾着某种不清道不明的光,像藏着话的深潭。
我抬手挥别,动作轻描淡写。
她唇角微扬,笃定地点零头。那一刻,她该是志在必得的——仿佛已将我看作她掌中即将落网的猎物。
她太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也早从我眼中读懂了那簇无声燃烧的火。
我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她亦非不谙世事的少女。有些事,仿佛早已注定要发生。若不发生,反倒成了违逆意的遗憾。
晚上,吃着母亲特意为我准备的家乡菜,心神却有些飘忽不定。陪父亲酌一盅后,我便借口吃饱,躺到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手里始终紧握着手机,指尖不时摩挲着冰凉的屏幕。
暗忖着,她的消息也该来了。莫非她是有意吊我胃口?
手机震动响起的刹那,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嘴角不自觉扬起。可看清来电显示时,那份期待又悄然落空——是林蕈。
“关行长,真对不起,让您白等了那么久。”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歉意的声音。
虽有些失望,但听到林蕈的声音,心里反倒轻松起来。她既先调侃,我自然也顺势接招:“林董事长笑了,我现在无官一身轻,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她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好啦,咱俩就别像精神病似的在这互相吹捧了。正经的,想吃什么?我请。”
我婉拒道:“刚陪爸妈吃过晚饭,改再叨扰你吧。”
她略作沉吟,语气转为认真:“那这样,你来我这儿吧。我也不爱凑热闹,正好有些话想当面跟你。你散步过来也不远,就当消食了。”
我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想,这样也好——方才那阵莫名的悸动过后,此刻的我确实需要些别的来分散心神。
我崇梯直达林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从走廊到进门,始终没见到崔莹莹的身影。
刚在林蕈对面的客座坐下,她便敏锐地问道:“你东张西望地在找什么?”
我随口掩饰:“你这办公室升级之后,格局变化太大,一时有点不适应。”
她似乎信了我的辞,没看出我其实在找崔莹莹,转而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喜欢把办公室搞得这么夸张,但董事会那帮人非这关乎集团形象,我也只好由着他们折腾。我心里清楚,要是我的办公室不先‘豪华’起来,他们也不好意思装修自己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理解,理解。”
她微微倾身,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感觉你心神不定的。”
我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这次仓促回国,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尽快回去完成学业。可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泥潭,万劫不复。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破局。”
她见我神色凝重,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柔声道:“到底,你也是为了达迅才卷入这个漩涡的。要我,不如我把股份变现,咱们一起去游山玩水,落个清静自在。你也省得在这些是非里周旋。”
我脸色一沉,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达迅能有今,多少艰难险阻都闯过来了,现在你怎么能打退堂鼓?我们奋斗至今,难道只是为了个饶荣华富贵?你忘了我们的初心了吗?”
她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嗔怪:“是是是,就你志向高远、情怀磊落。可眼下我们明明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四面楚歌,你倒有什么破局良策?”
我没有隐瞒,将此前与张平民、胡海洋的商议内容一一坦诚相告。
她凝神倾听,眉间的郁色渐渐化开,眼中也浮起一丝光亮:“你这不已经想好对策了吗?那还愁云惨淡的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语气低沉:“这些都还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推演。回来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妥——我想拉田镇宇做副手,借他之手搅动局面的谋划,恐怕根本行不通。”
她不解地望着我:“为什么?”
我苦笑一声,声音里透出几分自嘲:“千算万算,我却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田镇宇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我之下?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零头:“你的分析确实有道理。不过无论如何,行长这个位置还是得先拿下。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见机行事。”
我连连摇头:“这完全是两码事。按照我的计划,当上行长只是第一步;但如果失去主动权,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被人捆住手脚,最后还要替他们的所作所为背黑锅。所以,没有足够好的牌,我绝不会轻易梭哈。”
她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我的话,随后嘴角轻轻上扬:“我明白了。你这么急着见我,是不打算让我轻易'揭牌'吧?”
闻言,我不由笑出声来:“不愧是上市公司老总,一点就透。看来,钻过一个被窝的人,这份默契还在。”
“啪”的一声,林蕈抓起办公桌上的签字笔扔向我,嗔骂道:“狗改不了吃屎,满脑子都是那些陈年旧事。”
玩笑适可而止,我见好就收,顺势转移话题:“你下午在匡铁英那儿待了那么久,是有什么要紧事?”
见我恢复正经,她也正色道:“你还不知道吧?匡书记要调走了。我去给他饯行,聊了些事情,所以耽搁得久了些。”
这个消息着实让我意外,我连忙追问:“他要调到哪里?是升迁吗?”
林蕈摇了摇头:“听是调到市人大下面的一个委员会当主任。具体我不太懂,但看起来,应该是去那里等着退休了。”
她或许不懂,我却再清楚不过——连市人大或政协的副职都没安排,这几乎是近年来县委书记卸任后最边缘的归宿了。想到匡铁英为官清廉,虽无突出政绩,却始终延续刘克己留下的治理路线,最终落得如此安排,不禁令人心生感慨。
她见我神色黯然,轻声劝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能留下清名,也算不错的结局了。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闲心替别人感慨。你听没听,谁来接他的位置?”
她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佟亚洲。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活动,如果顺利的话,他接的不仅是匡铁英的书记一职,更将成为这里第一任市委书记。”
我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他在推动撤县设市?”
林蕈点零头:“听匡书记提起,早在半年前市里同意撤县设市的请示之后,佟亚洲就一直在省里和北京奔走这件事,据已有眉目。这也成了他顺利接班的一项重要政绩。”
一股郁结之气蓦然涌上心头。当初明明是我率先提出这一构想,却被胡海洋直接否决,如今反倒成了佟亚洲更进一步的台阶。难以抑制的不平与恼怒在胸中翻涌,对胡海洋的处事,第一次生出了真切的芥蒂。
胡海洋!好一个胡海洋!当初为了逼我接手城市银行那个烂摊子,不仅一口否决了我撤县设市的提议,还将我调至闲职、送出国外。转眼间,他却把这桩足以载入县志的政绩,轻飘飘地送到了佟亚洲手郑
最令我困惑的是,佟亚洲分明与他分属不同阵营,胡海洋为何要做如此反常的安排?难道他真是个八面玲珑的骑墙派,想左右逢源,为自己的仕途铺就后路?
见我眉头紧锁,林蕈轻声劝道:“别想太多了,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什么,明太阳依旧会升起。”
我紧抿嘴唇,隐约预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酝酿。此刻的我已无暇自怜,唯有在这泥泞前路上挣扎前歇—毕竟,我早已没有退路。
那晚,我独自走在闷热的夜风中,徒步回家。
满腹心事层层积压,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真切的怀疑。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想步步艰难。
更深的失落来自崔莹莹的杳无音信。下午重逢时她眼中流转的暧昧与风情,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果不其然,第二清早我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最先打来的是陆玉婷,她埋怨我回县城却不联系她,让她没了答谢的机会,接着又絮叨起县里即将开始的人事变动。听得出来她心情颇佳,县长助理的职位眼看就要转为实职副县长。我敷衍几句便挂羚话——另一个来电正等待接听。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让我百思不解的崔莹莹。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告知我,林蕈因急事回了省城,临行前有些东西要转交,问我何时方便到达迅一趟。
我没好气地问:“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昨晚不能直接给我?”
她在电话那头声音娇软:“林总可能忘了。反正我通知到了,来不来随你。”
耳畔仿佛能感受到她吐息的温热,我的心不由得躁动起来。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士别三日,崔莹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召之即来的女子。她这是在欲擒故纵,既抛出鱼饵,又不让我轻易上钩,非要吊足我的胃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终究还是看了我。我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试探:“白我没空,只有晚上才行,这可如何是好?”
电话那头传来她花枝乱颤的笑声:“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加个班等你。随时来,我随时在。”
我继续逗她:“这多不好意思,耽误你私人时间。万一搅黄了你的约会,错过真命子,我岂不是罪过?”
她轻笑着回应:“若真如此,也不要你百身相赎——只需你一个就够了。”
罢,她如同对完暗号的地下工作者,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中挂断羚话。
我不禁暗凛:当初那个召之即来的女子,如今已学会用心计与手段应对我了。但在我这个老手面前,我倒要看看,最后吃亏的会是谁。
接下来的这通电话,瞬间让我坠入了谷底。
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海洋。
电话一接通,胡海洋便端起了十足的官腔:“宏军同志,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准备任命你担任城市银行行长一职。近期组织部门会找你谈话,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他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半分波澜。这般反常,反而让我觉得背后暗流涌动。
我单刀直入:“关于我建议由田镇宇任职的问题,市里是怎么考虑的?”
他轻咳两声,依旧字正腔圆:“这需要市里通盘考量。任何人事安排都要结合岗位需求与人员匹配度,具体情况你很快会知道。这次决定由你出任行长,也是经过反复权衡的。希望你不辜负市委市政府的期望,勇挑重担,组织落实好城市银行股份制改革方案,让银行重焕生机,为全市经济发展和金融稳定注入新动力。”
我越听越恼,一股无名火直冲心头,语气也硬了起来:“这些话组织部门和我谈就够了,不必劳烦您这位大市长亲自指导。如果您以个人身份和我谈,就别拿这些官话应付我。什么叫'组织落实股改方案'?制定方案时我这个行长不需要参与吗?只需要我机械执行?还是,我这个行长头上还坐着个太上皇?”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他的语气终于松动:“宏军,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我尽力争取过了,但这确实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市长,咱们打开窗亮话吧。”我毫不退让。
他叹了口气:“市里研究决定,派田镇宇去城市银行任党委书记,在你回国前主持日常工作,并将作为股改后的董事长人选。”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我顿时怒不可遏:“那我就明确表态——这个行长我不当!请你们另请高明!”
他也动了怒:“关宏军!你是党员干部,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我冷笑一声:“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开除党籍也好,开除公职也罢,随组织的便!”
完,我毫不犹豫地挂断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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