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裹挟着远方城市的喧嚣，终于在故乡的站停稳。
林石榴拎着行李，踏上了被骄阳晒得发烫的水泥地。
她没有耽搁，直接去了林达品牌店找大姐。
年初的门面改造让店面焕然一新，品牌知名度有了，店里的生意也好多了。
店里雇了两个年轻的女孩，两人正在门口理货，大姐则在柜台低头算账。
看见石榴进来，两个女孩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咱家的模特吗？”
两人赶紧看了看橱窗贴着的海报，再次对比，果真是一个人。
她们早就听，林达品牌的常用模特是老板娘的妹妹，但还是第一次看见本尊。
“你们好，大姐呢？”
石榴大方的向她们问好，两人兴奋的扭头大叫，
“大姐，大姐，你看谁来了！”
大姐应声抬头，满眼惊喜，
“石榴！回来怎么不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接，又不远。再，你这有帮手了，我这次就不在店里掺和了，看看你们，我就回家了。”
“行，早听你二姐了，你和大雁都被她使唤的累坏了，好容易放假了， 回家好好歇歇，陪陪父母也好。”
“嗯，我想去看看英子，赶晚班车回去就校对了，姐，英子最近来过吗？”
“没有，她已经很久不来了。沙场应该挺忙的，带个孩子，又快生了，反正挺辛苦的……”
“嗯，那你们忙吧，我去看看她，正好有些衣服带过去。”
石榴没有多做停留，拎着东西就出发了。
看过英子，她就能安心回石榴林猫着了。
沙场在城郊，离的有些远，石榴没舍得打车，而是坐了通往城郊的公交车。
公交车在乡道上颠簸，窗外尽是被烈日蒸腾出氤氲的热气，吸一口气，肺腑都带着灼热。
沙场的位置有些偏僻，石榴在附近站点下了车，问了两个在树荫下摇扇子的路人，又走了一段尘土飞扬的土路，才终于找到霖方。
空旷的沙场毫无遮拦，阳光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裸露的皮肤上。
走了这一路，石榴额角的汗珠滚落，砸在干燥的地面，瞬间蒸发，留下微的深色印记。
她眯起被阳光刺得发痛的眼睛，抬手抹了把汗。
“轰隆——轰隆——”
沉闷有力的机械轰鸣穿透热浪传来，是炎炎夏日唯一活跃的声音。
石榴循着声音望去，巨大的挖掘机臂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寻声找去，一个瘦的身影忽然闯入她的视线。
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女孩，赤着脚在滚烫的沙地上奔跑，皮肤被晒成深麦色，稀疏的头发像被阳光烤焦的稻草。
那眉眼，那瘦伶伶的身板，活脱脱就是时候的英子。
石榴心口微微一揪，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把用彩色玻璃纸包着的糖块。
“慧慧！”
她蹲下身，声音尽量放柔，
“还认得姨不？”
女孩停下奔跑，好奇地歪头看她，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怯生生地喊：
“姨……”
春节相聚的记忆还残留着，她记得这个香香的、漂亮的姨。
“真乖。”
石榴把糖塞进她沾着沙粒的手心，
“妈妈呢？”
慧慧不怕生，手反过来紧紧攥住石榴的一根手指，拉着她就往沙场深处跑。
“妈，妈……”
稚嫩的童音在空旷里显得有些单薄。
她们在一处堆着杂物的凉棚边停下。
慧慧踮着脚，努力指着那台巨大的挖掘机。
石榴顺着她的手抬头望去，驾驶室高踞在上。
隔着沾满灰尘的玻璃窗，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操纵杆——竟然是英子！
汗水浸湿了她鬓角的碎发，紧贴在脸颊。
英子显然也看到了她们，隔着玻璃窗，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开一个笑容。
她腾不出手，只能飞快地用下巴朝凉棚的方向点零，眼神示意石榴去那里等。
石榴牵着慧慧走进凉棚，阴影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
棚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个塑料凳子。
她站在棚边，目光紧紧追随着驾驶室里的英子。
那庞大的机器在她手中驯服地动作，每一次铲斗的起落都牵扯着石榴的心。
英子的肚子高高隆起，隔着距离也能看出轮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
“慧慧，”
石榴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被晒得温热的肩膀，
“爸爸呢？”
“爸爸忙，不在家……”
慧慧含着糖，口齿不清。
“爷爷呢？”
“爷爷在新家里。”
孩子回答得简单直接。
“新家”两个字像细的石子，硌在石榴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她蹲下来，把慧慧抱起来，孩子身上带着阳光和尘土的味道。
这时，一个穿着工装背心、满身汗渍的中年司机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点了一支。
他吐出一口烟，眯眼看了看挖掘机，又瞟了瞟抱着孩子的石榴，忍不住搭话：
“裴家这媳妇儿，啧啧，别看年纪轻轻，是真能干！肚子都大成这样了，开起车来比大老爷们儿还稳当……以前还俩司机呢，现在就剩一个，还旷工，她自个儿顶一个半使唤。裴老大命好啊，摊上这么个能干婆娘，这么大摊子，甩手当掌柜……”
石榴喉咙有些发紧，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是笑了笑，更紧地抱了抱怀里的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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