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陀山巅的风,终究是带着几分佛性的,吹在人脸上,不冷,反倒有种洗涤尘埃的错觉。
古殿前,徐锋与烂陀山那位幸存的老方丈并肩而立。老方丈双手合十,眉宇间的悲苦与庆幸交织,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眼神复杂得如同一本读不尽的经书。
“三公子大恩,烂陀山上下,没齿难忘。”老方丈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虔诚。
徐锋负手,目光落在殿内那枚缓缓旋动的“虚空之心”上,语气平淡:“方丈客气了,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此物留在山中,于你烂陀山是护持,也是祸根。拓跋菩萨今日能来,明日便会有李菩萨、王菩萨。”
老方丈默然。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
“这‘万佛朝宗大阵’,借了此物与地脉之力,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外强中干,被人寻到根源,一捅就破。”徐锋收回目光,看向老方丈,“我离去之前,帮你一把,也帮自己一把。”
言罢,他迈步走入殿中,伸出一指,凌空点向“虚空之心”。
没有惊动地的气势,只有一缕微不可察的神意,如细针入水,悄然探入那片星河般的晶石核心。
【万物洞悉】神通之下,整座大阵的脉络,地底灵气的流向,乃至每一处禁制节点之间的生克变化,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线条。
老方丈只看见徐锋闭目而立,一动不动。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座后山,乃至整个烂陀山地界,都传来一阵细微却深沉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调整了呼吸。
山中修行的僧人,只觉得周遭的地灵气骤然间变得温润而厚重,那座护持了佛国千年的大阵,气息变得愈发古朴、圆融,与整片地浑然一体,再无半分斧凿痕迹。
“好了。”徐锋睁开眼,脸色略显苍白,嘴角却挂着一丝惯有的懒散笑意,“如今这阵法,根基已改,除非有人能将整座西域的地脉掀翻,否则,便是陆地神仙来了,也只能望洋兴叹。当然……”
他话锋一转,屈指一弹,一缕金光没入老方丈眉心。
“我留了一道门。日后若有变故,凭此心诀,可引我一缕神意至此,掌控大阵。”
老方丈身躯一震,消化完脑海中那段玄奥至极的法诀,再看向徐锋时,眼神中已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他深深一揖,长跪于地。
“烂陀山,愿为公子西域行走。”
这一拜,意味着佛国圣地,自此彻底烙上了北凉的印记。
……
启程之事,已在弦上。
徐锋并未大张旗鼓,只在夜色中,于一处不起眼的禅院内,见了奉命赶来的“黄沙”首领,沙里飞。
这个在西域沙海中摸爬滚打半辈子的汉子,此刻在徐锋面前,恭敬得像个初入江湖的马前卒。
“公子,王贲将军已率血浮屠主力化整为零,如一捧沙子,洒进了西域各处。所有关于龙脉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徐锋点零头,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丢了过去。
“这里面,是烂陀山珍藏的丹药,还有几篇我随手写下的武学心得,足够你手下那批人脱胎换骨。”
沙里飞接过包裹,双手都在颤抖。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投资。
“西域现在是口滚油的锅,各路牛鬼蛇神都想来分一杯羹。你的‘黄沙’,不能再当见不得光的老鼠了。”徐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沙里飞的心坎上,“吞了那些不成气候的马贼,收编那些被打散的兵痞,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西域真正能摆上台面的一支力量。龙脉这块肥肉,咱们不急着吃,但围在锅边,先喝口汤的资格,要樱”
“属下明白!”沙里飞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图。“公子,还有一桩意外之喜。属下在收拢一股马贼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前朝废弃的据点。里面……有这个。”
徐锋接过,展开羊皮图。上面绘制着繁复的机括构造,标注着火药配比,赫然是一份军械图谱。
而图谱的末端,是一种名为“震雷”的改良之法。
徐锋的眉梢轻轻一挑。他知道这东西,前朝用以攻城的利器,威力巨大,但制造之法早已失传。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这可比几本武功秘籍,要有意思多了。
“做得不错。”徐锋将图谱收起,“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人手、钱财,需要什么,直接向王贲支取。”
“是!”
沙里飞退下,背影中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昂扬。他知道,跟着这位三公子,他和他麾下的“黄沙”,将不再是沙海中的一粒尘埃,而是能掀起风暴的狂沙。
……
翌日清晨,一行五人,一匹瘦马,悄然离开了烂陀山。
没有走车马喧嚣的官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古老、早已被黄沙半掩的商路。
队伍的气氛有些微妙。
洛阳依旧是一身素衣,气质空灵,只是偶尔看向徐锋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探究。
“那‘虚空之心’,对我的残魂确有裨益。”途中歇脚时,她主动开口,声音飘渺,“但想重塑肉身,依旧是镜花水月。那条大秦龙脉,或许是个契机。”
她的话,是坦诚,也是一种变相的结盟宣言。她对龙脉的兴趣,让她与徐锋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
南宫仆射则愈发沉默。
她与徐锋有过一次短暂的切磋。是切磋,更像是单方面的指点。她自以为融合生机之力后,刀法已臻化境,圆融无漏。可在徐锋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每一刀,都被对方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轻易看穿。
“你的刀,有了生机,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失了原本的纯粹锋锐。”
徐锋当时只是随口一句点评,却让南宫仆射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许久。她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万物的桃花眼,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武道巅峰,在这个人面前,或许只是个笑话。
那份源自下第一美饶骄傲,在不知不觉中,被磨平了棱角,化作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佩与依赖。
隋珠公主的变化最大。离开了西域地界,那股来自血脉的感应似乎减弱了,她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不再频繁出现。但她并未因此变得开朗,反而愈发沉默寡言,时常独自一人,望着东方的空出神。她不再是那个娇蛮的公主,更像一只受惊的雏鸟,而徐锋,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青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依旧是那个最忠诚的影子,为公子牵马,为众人警戒。她能感受到队伍中那几位女子对公子的态度转变,心中情绪复杂。有欣喜,为公子的魅力与手段折服;也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但很快便被她用更深的忠诚,牢牢压在了心底。
一行人即将走出西域边境,进入离阳道。
就在此时,前方的沙丘上,一道黑影如猎鹰般疾驰而来,正是“黄沙”的斥候。
人未到,急促的声音已顺风传来。
“公子!急报!”
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在徐锋面前,气息急促,脸上满是惊惶。
“一股北莽骑兵,约三千人,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正沿着古道高速追来!他们……他们的旗号,是北莽皇庭的金狼旗!”
青鸟与南宫仆射瞬间戒备,手已按在兵器之上。
徐锋却只是微微眯起了眼,啧了一声。
“领头的是谁?”
斥候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是……是那位在北莽军中,号称‘不败战神’的……第五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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