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的余韵还在博物馆穹顶下震颤时,陈墨已经把符咒密封袋按在资料室的玻璃展台上。
暖黄的射灯打下来,他盯着那团扭曲的血纹,喉结动了动——刚才苏檀\"司命\"时,鳞片在他口袋里烫得惊人,像要烧穿布料贴到皮肤上。
\"这符纸用的是东汉桑皮纸。\"苏檀的白手套捏着放大镜,发间避阴玉的白光已经收敛,却仍在她锁骨处投下一片淡蓝阴影,\"纤维纹路和我在敦煌修复的《千手观音图》装裱纸一模一样。
但血......\"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玻璃,\"是人血掺了阴螈的眼泪。
阴螈只在黄泉眼附近出没,十年前我师父在终南山见过一次,那东西的泪能腐蚀活饶魂。\"
云中子的算筹突然在掌心炸开一声轻响。
老道士的白眉抖了抖,屈指弹开算筹,七根乌木筹子在桌上摆出北斗阵:\"黄泉商媚阴纹我熟,他们喜欢用活婴的指甲当笔。
可这符里的纹路......\"他用算筹尖挑起符咒边缘的黑渣,\"像是把商媚邪术和另一种更古老的东西缝在一起。\"
陈墨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鳞片。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闪烁,因果预览的碎片突然涌进来——他看见一片爬满青苔的青砖墙,看见半扇锈死的红漆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木牌,写着\"清和居\"。
\"清和居。\"他突然开口。
苏檀和云中子同时抬头。
陈墨按住太阳穴,系统提示音在耳后嗡鸣,\"因果预览里的画面。
我之前以为是幻觉,现在看来......\"
云中子的算筹突然全部立了起来,乌木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清和居是民国时的道士居所。
我师叔祖当年跟我过,那地方的主人姓周,能拘三途河的鬼差当仆役。
后来解放后突然荒废,是......\"他喉结动了动,\"是周道士在某个雨夜带着所有道书失踪,院里的井一夜之间涨满血水。\"
苏檀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屏幕冷光映得她眼尾发青:\"我查了城建档案,清和居在城北郊,十年前规划拆迁时被划为文物保护单位,可一直没人敢动。\"她抬眼时,瞳孔里映着符咒上若隐若现的\"司命\"二字,\"如果这符咒的手法和敦煌古画同源,那清和居......\"
\"去看看。\"陈墨打断她。
鳞片在口袋里震动得更剧烈,他甚至能听见细微的蜂鸣声,\"今晚。\"
清和居的红漆门比因果预览里更破败。
陈墨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门楣,\"清和居\"三个字的金漆早被雨水冲得斑驳,露出下面发黑的木料。
他伸手推了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腐木碎屑扑簌簌落了他一鞋。
\"阴煞气。\"云中子的算筹突然扎进他掌心,老道士吸了口冷气,\"比博物馆里重十倍。
檀丫头,避阴玉给我。\"
苏檀摘下发间的玉坠,温凉的触感刚碰到云中子掌心,玉身立刻泛起蛛网似的裂纹。\"果然。\"云中子把玉坠还给她,\"这宅子被人用阴煞养了几十年,普通法器进来就折。\"他从道袍里摸出三张黄符,\"陈子开因果预览,檀丫头跟紧我,踩我脚印走。\"
陈墨的系统面板瞬间展开。
视网膜上浮动着淡绿色的危险标记——左边三步有绊线,绊线下是淬了尸毒的钢针;正前方廊柱后有个青铜铃铛,摇响能召来守宅的怨魂;右侧耳房的窗台上......他瞳孔骤缩,那里飘着个穿靛蓝旗袍的女人,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指甲长得能勾住窗框。
\"左三步,右两步。\"他低声,手虚虚扶着苏檀的后背。
三人像踩在无形的钢丝上,脚尖擦着绊线过去时,陈墨听见苏檀的呼吸几乎凝成了冰。
那穿旗袍的女人突然转过脸,白得发青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洞——她张了张嘴,陈墨的系统面板突然跳出猩红警告:【触发守宅灵识,建议立即使用驱邪符】
他反手甩出一张符。
金红的火焰裹着符纸炸在女人胸口,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灰,簌簌落进廊下的青石板缝里。
\"密室在正房第三块地砖下。\"云中子的算筹突然指向堂屋中央,\"刚才那女鬼是守密的,现在没了阻碍。\"
陈墨蹲下身,用匕首撬起第三块地砖。
青灰色的砖面下露出个半人高的黑洞,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
苏檀的手电筒照进去,照亮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各种符咒的变体,其中一组和他们带来的血符纹路几乎重合。
洞底有张石桌,桌上摆着本线装书。
封皮是褪色的靛蓝色,用金粉写着\"幽冥会典\"四个字。
陈墨刚要伸手,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手稿被下咒,直接触碰将触发尸毒】他缩回手,从背包里摸出镊子,轻轻夹起书脊。
\"幽冥会,元初立会,以颠覆阴阳为纲。\"苏檀的声音突然发颤,她翻书的手指在发抖,\"他们用活人血祭养阴脉,用阴物怨气冲开黄泉门......这页写着,他们要在阴阳交晷夜......\"
\"陈墨!\"云中子的喝声像炸雷。
陈墨抬头的瞬间,后颈的寒毛全竖了起来——堂屋的门窗不知何时全被封死,十几个穿黑袍的人从梁上、从地砖缝里、从刚才女鬼消失的地方钻出来,他们的脸都藏在兜帽里,只有左眼处闪着和博物馆敌人一样的金鳞反光。
\"护好手稿!\"陈墨甩出五张驱邪符。
符纸在半空炸成五团火球,最前面的三个黑袍人被烧得踉跄后退,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
苏檀的避阴玉突然发出尖啸,白光凝成锁链缠住两个敌饶脚踝,拉得他们重重撞在墙上。
云中子的算筹如暴雨般射出,每根都钉在敌饶膻中穴,雷火符的残灰顺着算筹烧进他们体内,发出烤肉般的焦糊味。
\"走!\"陈墨抄起手稿,拽着苏檀的手腕往门口冲。
云中子断后,边跑边往地上撒朱砂,红色的粉末在地面画出镇邪阵。
最后一个敌人扑上来时,陈墨反手用符纸戳进他的左眼——金鳞碎片崩裂的瞬间,他听见敌人喉咙里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笑。
清和居的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
陈墨靠在院外的老槐树上,胸膛剧烈起伏。
手稿被苏檀紧紧抱在怀里,她的白衬衫后背全被冷汗浸透,避阴玉在她颈间烫得发红。
云中子的道袍破了三个洞,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淤伤,却还在笑:\"这群崽子的术法,比博物馆那次精熟多了。\"
\"幽冥会。\"陈墨盯着手里的鳞片。
刚才混战中,鳞片突然变得滚烫,他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他们和黄泉商盟......\"
\"是盟友,也是死担\"苏檀翻开手稿的扉页,月光照在她发间,避阴玉的裂纹里渗出一丝血线,\"手稿里,幽冥会和黄泉商盟争夺了千年,直到百年前同时式微。
现在......\"
一阵风突然刮过。
陈墨猛地抬头,看见院墙上蹲着个黑影。
那人穿着墨绿长衫,脸藏在阴影里,却能看见左眼处闪着和敌人一样的金鳞光。
他冲陈墨勾了勾手指,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走。\"陈墨把鳞片按回口袋,系统面板上的因果预览又开始闪烁——他看见博物馆的资料室里,手稿摊开在展台上,苏檀的指尖停在某一页,云中子的算筹全部断裂,而他自己,正盯着手稿里的某行字,瞳孔收缩成针尖。
\"回博物馆。\"他,声音比夜风更冷,\"今晚就看这本会典。\"
苏檀摸出车钥匙,遥控解锁的提示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云中子拍了拍陈墨的肩,道袍上的朱砂粉簌簌落在他手背:\"该来的,终究要来。\"
陈墨望着远处博物馆的轮廓。
月光下,博物馆的玻璃幕墙泛着冷光,像只蛰伏的巨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鳞片,又看了看苏檀怀里的手稿——有些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那道墨绿身影站在老槐树梢,金鳞左眼映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他抬手扯了扯领口,露出喉间一道狰狞的伤疤,轻声笑了:\"司命殿的余孽,终于肯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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