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后,御书房内,熏香在香炉中慢慢焚烧,青烟袅袅升起,在殿内铺了一层香气满满的薄纱
帝王执黑子,长指在棋罐中搅动,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十分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朕观你今日落子,比以往都少了几分咄咄逼饶杀伐之气。”皇帝将黑子落在一边,抬眼看向对面的殷霁珩,“皇叔这是心中有事?”
殷霁珩指尖的圆润白玉棋子映着烛光,他沉吟片刻,将棋子落在盘上:“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妥当。”
“那倒是显得朕强人所难了,”皇帝浅笑了下,“早知如此,就不拉着你下棋了。”
窗外秋雨渐密,雨丝斜斜地打在雕花木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侍立在侧的太监悄无声息地给二人添了新茶,茶汤映出皇帝若有所思的面容,他思索片刻,落下一枚黑子。
“朕听闻,”皇帝端起茶盏,却不急着饮,“靖王妃最近又得了件稀世古物?”
“是前朝的一尊青铜鼎,不过上刻的铭文还有待考证。”殷霁珩的声音平静,却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许栀身上转开。
皇帝轻笑一声,茶盏与案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皇叔啊,你何时也学会与朕打哑谜了?”
他抬手示意侍从退下,待殿门关上,才继续道:“朕问的是许栀,不是那尊鼎。”
殷霁珩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白玉棋子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她很好。”
“仅此而已?”皇帝挑眉,“朕可是听,她整日泡在古物司,连你这个夫君都难得一见。”
雨声渐大,窗外垂落的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晃。
殷霁珩望向窗外,雨幕中宫灯的光晕模糊成一片。
“她有自己的追求。”殷霁珩落下一子,抿唇随口答道,“我不想去束缚她。”
皇帝忽然倾身向前,衣袖带起一阵微风:“皇叔,你老实告诉朕,她对你可曾有过半分情意?”
棋盘上的厮杀在这一刻静止,殷霁珩摸着棋盒的手一顿,一抬头就对上了皇帝探究的目光,
“情意……”殷霁珩轻声重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慢慢弯了弯眉眼,“陛下可知,在她的家乡,男女之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皇帝眉头一皱,似是困惑不解:“两情相悦?”
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感情,在大周王朝实在罕见。似乎给这位帝王带来不的冲击。
“是,她的家乡和大周截然不同,因而她才有着许多旁人没有的能力。”
这点皇帝不是无所察觉,自打那回查古物司吏暴毙一案后,他就知道许栀此人绝非凡人。
“所以她江南的户籍是你给她编的?”
殷霁珩坦然点头:“看来陛下很早就预料到了。”
这些日子下来,有些起初想不通的事情,皇帝也已经一点点梳理明白了。
她不是凡人,更不是大周人,只是她的家乡似乎十分遥远,因而在大周才看起来像是个孤女。她从何处来,又是否会永远留在大周,这些都无从考究。
看眼前皇叔的态度,皇帝似乎能笃定,许栀这人,以后一定会离开,或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只愿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殷霁珩打断皇帝的话,声音低沉却坚定,“若是有一日她愿意留下,那便是我的福分。而若她始终心系故土……”
他顿了顿:“我也会放她周全地离开。”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雨打窗台的声音。
皇帝忽然大笑,似能震动屋檐雨滴。
“好啊,”皇帝拍案道,“三年前在边关,三千铁骑都拦不住你,你死里逃生爬回京城,如今倒被这样一个女子缚住了。”
殷霁珩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陛下似乎忘记了,三年前能叫我死里逃生的那人,就是许栀。”
皇帝一愣,又摇头笑了笑:“是了,倒是孽缘……”
“不过,朕真的,”皇帝收敛笑容,身子朝前探了探,正色道,“朕从未见皇叔对谁如此上心。朕从前几次想要帮你搭姻缘线,可你不是借口远离京城,就是称病闭门不出,后来干脆甩脸色给那些个王权贵女。”
殷霁珩垂眸,棋盘上黑白交错,若即若离,他笑了笑:“许栀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皇帝一下来了兴致。
殷霁珩思索片刻,轻声道:“她是世上最厉害的修复师,是大周最珍贵的匠人。”
这句评价让皇帝愣神,他眨了眨眼,似乎是觉得他有些答非所问。
她是个厉害的匠人,又和你爱她有什么关系?
皇帝不知道,正因为许栀是个足够强大的女性,她才在这个时代中闪闪发光,才拥有冲破一切封建礼制的魅力。
儿女之情从不绊住她,她有着清晰热爱的事业与追求。
殷霁珩落下一子,淡然道:“即便是在最陌生的环境里,她也始终有自己的坚持。”
皇帝静静地听完,瞧见他眼底辉映的光彩,忽然叹了口气:“你这是……”
殷霁珩很快点头:“是,所以我愿意等。”
屋外雨声渐急,雨水噼里啪啦地坠落在窗户上
皇帝注视着殷霁珩坚毅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叔,似乎比从前更加沉稳了。
“罢了,”皇帝放下手中棋子,垂眸看了眼那棋盘局势,轻笑了下,“朕今日这盘棋,怕是赢不了了。”
殷霁珩抬眼:“何出此言?”
“心都不在棋上,怎么能赢?”皇帝笑着摇头,“去吧,朕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的王妃是不是又住在古物司了?再不去把人接回来,估计又见不着了。”
殷霁珩一怔,猛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多谢陛下提醒。”
他匆匆行礼告退,快步离开时更是脚下生风。
皇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真是栽得不轻。”
二十一世纪的珠城,大雨瓢泼。
殷霁珩推开公寓门时,一阵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玄关处的伞架上,许栀常用的那把墨绿色折叠伞安然立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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