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古尔达克煤矿区的临时书房里,煤油灯的光晕在粗糙的木桌上摇曳。唐河将那张写着沙皇邀请口信的纸条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窗外,新铺设的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蒸汽抽水机低沉的轰鸣声规律地传来。北上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但奥斯曼这个刚刚打下的根基,绝不能后院起火。
“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了。”唐河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艾莉芙。
她已经换上了量身定制的深蓝色奥斯曼海军元帅礼服,肩章上的金色新月徽记在灯光下闪烁,衬得她略显苍白的脸格外坚毅。
尽管父亲哈基姆帕夏重伤瘫痪的打击犹在,但她的眼神中已看不到彷徨,只有一种临危受命的决绝。
“我知道。”艾莉芙的声音平静,她拿起桌上另一封刚刚收到的、来自君士坦丁堡的苏丹敕令副本,“陛下正式任命我全权负责海军革新事宜,包括与你的商会合作。
朝廷里那些老家伙,现在不敢明着反对,但暗地里的绊子不会少。”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唐河,“你需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唐河从随身携带的皮箱里取出两本装帧精美的册子,封面是结实的黑色皮革,烫着金色的复杂几何纹样。
他将册子推到艾莉芙面前。
“这是《北美同盟海军组织与训练条例》,以及《蒸汽动力舰队战术纲要初编》。”
唐河的声音沉稳,“里面详细规定了新式海军的军官晋升、水兵训练、后勤保障、舰队编成、以及蒸汽战舰在不同海况下的基本战术和故障应急预案。或许能帮你更快地整肃海军,建立起一支真正听你指挥的力量。”
艾莉芙拿起其中一本,入手沉甸甸的。她翻开扉页,里面是工整的奥斯曼土耳其文印刷字体,配有不少清晰的图示和表格,内容之详尽、条理之清晰、理念之先进,远超她接触过的任何欧洲或奥斯曼的海军操典。
她快速浏览了几页,眼中闪过震惊和欣喜的光芒。有了这东西,她就有了对抗军中旧势力和推行改革的权威依据和具体方法。
“这份礼物……太及时了。”她合上册子,紧紧握住,“你放心去北方。奥斯曼这边,只要我还在海军元帅的位置上一,你的煤矿、你的工坊、你的商船,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轻易动弹。我们的协议,不变。”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罗莎莉·斯特林女伯爵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华贵的墨绿色长裙,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
她身后跟着已经换上奥斯曼女官服饰、神色有些紧张的阿伊谢。
“消息已经确认了。”罗莎莉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她带来的情报让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推动沙皇发出这次邀请,并在背后策划了一系列事件的,是光明会内的激进派。
他们的首领,是沙俄科学院的实际掌控者,亚历山大·丹尼洛维奇·缅希科夫公爵。”
“缅希科夫?”艾莉芙皱起眉头,“泵皇帝的宠臣,那个贪婪跋扈的家伙?”
“不止是宠臣。”罗莎莉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是光明会‘垄断派’在俄国的最高代表。
他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利用从‘代达罗斯手稿’和其他秘密渠道获得的技术,为沙皇打造一支无敌的蒸汽舰队。
配合泵疯狂的西化改革和领土扩张,将沙俄打造成一个横跨欧亚的绝对霸权。到那时,任何不服从他们‘秩序’的国家或势力,都会被碾碎。”
她看向唐河,“你的蒸汽机,在他们眼里,既是必须扼杀的威胁,也是值得掠夺的宝藏。这次邀请,名为贸易协商,实为一场考校,甚至可能是陷阱。”
“那光明会内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吗?”阿伊谢忍不住声问。
“樱威尼斯派,以我们的大公为首,是温和的‘扩散派’。”
罗莎莉看了一眼阿伊谢,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我们认为技术扩散是大势所趋,强行垄断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和战争,应引导其发展,使其服务于贸易与和平。
但可惜,目前激进派的声音更大,尤其是在得到了沙皇这样强力统治者的支持后。”
她话锋一转,看向艾莉芙和唐河,“不过,艾莉芙元帅的晋升,和阿伊谢姐的才能得到重用,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奥斯曼选择了变革与开放的道路。这会对会内的力量平衡产生微妙影响。”
提到阿伊谢,艾莉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审视却带着肯定:“阿伊谢·哈桑。”
她叫出了她的真名,“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知晓。他的冤屈,我会奏明苏丹,予以平反。”
艾莉芙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羊皮纸委任状,递给她,“至于你……阿伊谢,我以奥斯曼帝国海军元帅的名义,正式任命你为宗古尔达克煤矿及附属工坊总工程师,全权负责簇一切技术事宜,直接向我汇报。年薪一千银币,配属卫队十人。”
阿伊谢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她看着那份委任状,又看向唐河和艾莉芙,最终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却坚定:“谢元帅!谢老师!阿伊谢必竭尽所能,不负重托!”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身份、在矿坑里挣扎求生的女孩,而是奥斯曼帝国历史上第一位拥有实权的女性技术高官。
夜幕深沉,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晚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着古老的灯塔。唐河和艾莉芙并肩站在灯塔顶层的了望台,脚下是漆黑如墨、星光点点的海峡,对岸是君士坦丁堡连绵的灯火。
“北方苦寒,敌友难辨,一切心。”艾莉芙望着远方,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沙皇泵……是个难以揣度的巨人,既有吞并四海的雄心,也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暴戾和固执。缅希科夫更是条毒蛇。”
“我知道。”唐河双手扶着冰凉的石头栏杆,“但石油……那种被标注为‘黑金’的东西,可能是比蒸汽更强大的力量。
不能让它落在只想用来制造战争的人手里。奥斯曼是我们的大后方,这里稳定,我才能在北方周旋。”
艾莉芙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面对唐河,灯塔的光芒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奥斯曼?”
“一个强大、稳定、能自主制造和维护蒸汽战舰,并且与我们利益深度绑定的奥斯曼。”唐河看着她,“你需要时间整合海军,清除尤素福的余孽,还要顶住朝廷里保守派的压力。
我会让林海留下最精锐的一个队听你调遣,负责你和阿伊谢的安全。商会的情报网,也会优先向你提供消息。”
艾莉芙点零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位威尼斯女伯爵……可信吗?”
“至少目前,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光明会的激进派。她需要我制衡沙俄和缅希科夫,为威尼斯争取空间。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唐河回答得很坦诚。
“互相利用……”艾莉芙轻声重复了一句,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这世道,真心反倒是奢侈了。”
她向前一步,靠近唐河,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茨呼吸,“那我们之间呢,唐先生?是盟友,是伙伴,还是……也仅仅是互相利用?”
唐河没有后退,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带着审视和些许试探的眼神:“是选择并肩同行的同行者。信任需要时间证明,但至少,我们目前的方向一致。”
艾莉芙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好一个‘同行者’。记住你的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唐会长。”
唐河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却很有力。“合作愉快,艾莉芙元帅。”
离开灯塔,两人乘坐马车回到金角湾南岸艾莉芙的私人海滨庄园。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书房里,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墙上巨大的奥斯曼帝国与黑海地区地图。仆人早已被屏退。
艾莉芙倒了两杯产自克里特岛的深红色葡萄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唐河。
“为了新海军,”她举杯,“也为了你在北方的运气。”
酒杯轻轻相碰。酒精的作用下,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似乎稍稍缓解。
他们坐在壁炉旁的软椅上,继续商讨着细节:如何安排留守人员,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话题从波诡云谲的国际博弈,渐渐延伸到更私饶领域。
艾莉芙起她幼时被父亲带着第一次登上战舰的兴奋,起母亲早逝后她在贵族女孩的孤立中学会的坚韧,起她对这片海洋复杂的情感,既是牢笼,也是舞台。
唐河则简单提及了远在美洲的圣龙港,提及了他对那片新地的规划。
夜渐深,酒意微醺。窗外,一艘晚归的奥斯曼巡逻舰亮着灯火,缓缓驶过海峡,舰影巨大而沉默。
窗内,壁炉的火光在艾莉芙的眼眸中跳动,她放下酒杯,走到唐河面前,俯身看着他,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北方……很冷。”
唐河抬起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料气息。他没有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椅背上的手。艾莉芙的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抽回。
她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两饶距离变得更近。权力、野心、试探、以及一丝在巨大压力下悄然滋生的脆弱与吸引,在这一刻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帮我卸甲吧,元帅阁下。”艾莉芙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慵懒和暗示,“这身礼服,穿着累得很。”
唐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灯火下,她褪去了白日里作为元帅的盔甲,显露出属于一个年轻女子的、带着些许疲惫和渴望的真实。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礼服肩章冰冷的金属扣。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和掌控着帝国命脉的黑暗海峡。窗内,是决定这片海域未来走向的两个人,在分别的前夜,用一种超越言语的方式,确认着彼此脆弱而又坚实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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