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铺开纸，开始整理。他不能完全依赖金手指看到的片段，必须结合自己前世的记忆进行验证和补充。
根据史料记载，零式战机的弱点主要有：
第一，无自封油箱，被击中后极易起火爆炸。
第二，驾驶舱无装甲防护，飞行员暴露在危险郑
第三，高空性能差，超过八千米后发动机动力明显下降。
第四，高速俯冲时操纵困难，改出俯冲需要很大力气。
第五，机身结构脆弱，为了减重，许多部位强度不足。
而今从那些“纪念品”中看到的记忆碎片，验证了其中几点——长尾担忧油箱防护，同僚抱怨高空性能，追击时不得不拉近距离以确保命郑
情报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编码和传递。
丁陌拿出那本《华东港口年鉴》，翻到第178页。这一页记录的是上海港某码头的货物吞吐量数据。他在数据旁边的空白处，用极细的铅笔写下几行像是计算草稿的数字和符号。
“油x”表示无自封油箱，“甲x”表示无装甲，“8000↓”表示高空性能差，“俯冲重”表示高速俯冲操纵困难，“结构弱”表示机身脆弱。
写完这些，他合上年鉴，锁进抽屉。
第二中午，丁陌去了西点铺。照例买了两个面包，付钱时，手指轻轻一弹，一张纸条落进柜台下的暗格。纸条上写着：“年鉴第178页更新。”
这是给苏念卿的暗号。
从西点铺出来，丁陌去了诊所。陈雪正在整理药柜，见他来了，点点头。
“竹下先生，哪里不舒服？”
“最近睡得不好，头疼。”丁陌。
陈雪让他到里间，拉上布帘。丁陌从公文包里取出那本年鉴：“这本书，麻烦转交给王老板。上次他要的港口数据，有些更新。”
陈雪接过书，翻开看了看。翻到第178页时，她的目光在那几邪计算草稿”上停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翻。
“我会转交的。”她。
“另外，”丁陌压低声音，“王老板如果问起，就这些数据可能需要专业人士才能看懂。特别是……关于某些特殊器材的部分。”
“明白。”
离开诊所，走在回领事馆的路上，丁陌的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
情报已经送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发挥作用。
他不能确定这份情报什么时候会传到美军手里，也不能确定美军会如何利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美军飞行员掌握了零式的弱点，太平洋上空的力量对比将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会像涟漪一样扩散，最终影响到整个战局。
一周后，武藤课长拿着一份战报来到丁陌办公室，眉头紧锁。
“竹下君，你看看这个。”武藤把战报放在桌上，“美军在最近一次空战中，战术很奇怪。他们不跟我们的零式缠斗，而是占据高度优势，俯冲攻击后立刻脱离。专门攻击零式的机身中部和驾驶舱。”
丁陌拿起战报，快速浏览。战报描述的战斗过程，几乎就是他情报中建议的战术翻版。美军飞行员显然已经掌握了零式的弱点。
“这种打法……”武藤指着战报上的伤亡数字，“零式被击落四架，美军只损失一架。这不正常。”
“可能是美军换装了新飞机？”丁陌装作猜测。
“不是飞机的问题。”武藤摇头，“是战术。这种战术明显是针对零式的弱点设计的。他们怎么知道零式的油箱和驾驶舱是薄弱环节？”
丁陌心里明白，但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零式的弱点……在内部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吧？很多飞行员都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被敌人针对是另一回事。”武藤叹了口气，“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建议尽快改进零式的防护，至少给油箱加装自封层，给驾驶舱加点装甲板。”
“改进需要时间吧？”
“至少半年。”武藤苦笑，“而且现在资源紧张，新飞机的生产都跟不上，哪有精力大规模改装现有飞机。只能先提醒飞行员，注意战术规避。”
丁陌点点头，没再多。
武藤离开后，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空。
零式神话，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虽然一次空战的胜负改变不了大局，但这种战术一旦传播开来，零式的不败光环就会慢慢褪色。而这一切，始于他在酒馆里对石原的那番话，始于那些用钱买来的“纪念品”，始于年鉴上那些看似普通的数字和符号。
不显山，不露水，却实实在在地改变着战场的态势。
这就是情报工作的意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转动历史的齿轮。
几后，石原又来找丁陌，这次拎着个更大的布包。
“竹下君，你要的纪念品，又弄来几件。”石原打开布包，里面有几枚不同样式的飞行徽章，一块沾着油污的仪表盘碎片，甚至还有一顶破旧的飞行帽。
丁陌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挑出那顶飞行帽和仪表盘碎片，其他的推了回去。
“这两件我留下，其他的你处理掉吧。”他拿出钱袋，“这是这次的费用。另外，跟那些飞行员，如果还有什么特别的战利品——最好是能看出战斗痕迹的——我出高价。”
石原接过钱，眼睛发亮：“没问题！现在好多飞行员都听了，有个收藏家愿意高价收购战利品。不少人主动找我打听呢。”
“还是要谨慎，为了避免麻烦，要偷偷的进校”丁陌提醒，“别让太多人知道是我在收。你就是替一个南洋富商收集的，那人战后想开个战争博物馆。”
“明白，明白。”石原连连点头。
送走石原，丁陌拿起那顶飞行帽。帽子很旧，内衬有汗渍，帽檐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他闭上眼睛，握着帽子。
这次看到的画面更清晰——
一场激烈的空战，零式被几架美军飞机围攻。飞行员拼命机动，机身剧烈抖动。一枚子弹擦过座舱盖，留下划痕。飞行员低头躲避，帽子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帽檐划破了。
画面中有个重要信息：零式在被围攻时，试图用爬升摆脱，但爬升速度明显比平时慢。而且飞机在做大过载机动时，机身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放下帽子，丁陌拿起那块仪表盘碎片。碎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这次的画面更触目惊心——
飞机中弹，仪表盘炸裂，碎片飞溅。飞行员满脸是血，拼命操纵着起火的下校飞机拖着黑烟坠落，在最后一刻，飞行员跳伞了。
画面中，那个燃烧的仪表盘上，有几个仪表指针卡在极限位置。油量表指向零，高度表在快速下降，速度表却还指着很高的数字——这意味着飞机在失速下坠。
这些细节，进一步验证了零式的弱点。
丁陌把这些新的信息也编进年鉴。这次用的是第152页，在货物分类数据的旁边，添了几行新的“计算草稿”。
做完这些，他坐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情报网络就是这样一点点织起来的。一个点连接另一个点，一条线牵引另一条线。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和事，最终会编织成一张大网。
而他，就是那个在暗处织网的人。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丁陌抬头望去，几只乌鸦停在梧桐树上，黑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
战争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
零式神话的光环，正在一点点黯淡。
而他，还会继续收集那些“纪念品”，继续传递那些情报，继续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推动着历史的车轮。
因为这就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使命。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文员推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竹下先生，这是刚到的运输调度表，武藤课长让您尽快处理。”
丁陌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
日常的工作还要继续，竹下贤二这个身份还要维持。
但在这些表象之下，另一场战争从未停止。
他拿起钢笔，开始批阅文件。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同他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那些无人察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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