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世界没有墙壁,没有空,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地面”。星弥与纳西妲相见的“殿堂”,是一片悬浮在无垠黑暗中的发光结构——它时而像由千万本书籍堆砌而成的塔楼,时而又化为旋转的星图与交错的植物根系,形态随着两人思绪的流淌而不断重构。
纳西妲的化身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清晰。她悬浮在离地半尺的高度,翠绿的眼眸如同初生的叶片,倒映着星弥周身流转的星光。她的装扮简单,却散发着一种让整个意识空间都趋于稳定的温和权能。
星弥的形态则有些特别。她看起来比现实中更“清醒”,异色双眸明亮,但身体轮廓边缘微微模糊,不时有星屑般的流光逸散——这是她保持意识连接稳定输出的表现,如同维持着一个精密的信号发射器。
“欢迎来到意识的浅层交汇点。”纳西妲先开口了,声音直接在星弥的“感知”中响起,带着笑意,“这里的风景会随着我们的想法变化,很有趣吧?刚才它差点变成一整个甜点工坊的形状——那大概是派蒙想念你的证明。”
星弥的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她能感觉到纳西妲在刻意营造轻松的氛围,这份体贴让她放松了些许戒备。
“很有趣的地方。”星弥环顾四周,此刻空间正稳定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图书馆模样,书架无限延伸向上,书脊上闪烁的文字是提瓦特通用语、须弥古文、星灵族符文甚至一些纯粹数学公式的混合体,“比被动接受那些……痛苦的记忆要舒服得多。”
“那些记忆,”纳西妲的神情认真起来,“你一直在被动接收,对吗?从靠近须弥开始,赤王文明的陨落之痛,世界树被侵蚀的伤痕,沙漠与雨林的隔阂……它们像潮水一样涌向你。”
星弥点零头。在她意识的投影中,周围的书架上立刻有几本书自动飞了出来,在她们之间展开成动态的全息影像——正是她在梦境中见过的那些碎片:金色的沙漠、破碎的宫殿、腐烂的黑色知识污染、还有那棵伤痕累累的巨树。
“为什么是我?”星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提瓦特应该有很多降临者,旅行者也是。为什么那些‘伤痛’会如此……粘着我?”
纳西妲轻轻抬手,那些全息影像中的“伤痕”部分被高亮标记出来:“因为你的力量本质,星弥。我观察了很久——你的‘星光’,并非七元素中的任何一种。它是一种更高阶的‘秩序之力’,一种……‘概念层面的规整与修复’。”
她让其中一段关于赤王陵墓结构的破损知识放大:“看这里。这段知识本身是关于‘沙之能源转换装置’的构造原理,但在禁忌知识的污染下,它的逻辑链条断裂了,关键参数被篡改成了自我矛盾的乱码。”
纳西妲又指向星弥意识投影中自然散发出的星光:“而你的力量触碰到它时,会发生什么?”
星弥凝神看去。在她的星光无意间扫过那段乱码的瞬间,那些矛盾的数据竟然开始自动排序、纠错、补全。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向着“正确且完整”的方向演变。
“它在……自我修复?”星弥自己也有些惊讶。她之前只是被动承受,从未主动观察过这个过程。
“更准确地,是你的力量场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参照模板’。”纳西妲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学者发现关键原理时的光芒,“混乱的知识在你的场域中,会本能地朝着‘有序’的状态靠拢,就像铁屑被磁石吸引。你不是在主动修复它们——你是让它们自己修复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轻柔:“而这,正是世界树、也是须弥最需要的东西。五百年前那场灾难留下的‘知识污染’,其最棘手之处就在于它如同附骨之疽,会不断自我复制、扭曲接触它的一牵常规的元素力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但你的力量……似乎是它的然克星。”
星弥沉默了。她想起自己无意识间抑制死域扩张,想起自己念出那个古须弥圣音后众饶变化,想起那片自动修复虚空知识库的星光四叶草。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星弥抬起眼,“那些‘伤痛’涌向我,是因为……它们在‘求救’?”
纳西妲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希望,有悲伤,也有深深的歉疚:“可以这么。世界树的伤痕在呼唤能治愈它的存在。而你,就像无意间走进病房的医生,即使你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病人们也会本能地抓住你的衣角。”
空间的形态再次变化。图书馆的景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巨大光树的虚影——世界树的投影。树冠茂盛,但主干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痕,根系部位更是缠绕着大片的、脉动的不祥阴影。
“这是世界树目前的真实状况。”纳西妲的声音沉重起来,“黑色裂痕是‘禁忌知识’直接侵蚀的伤口,而那些根系上的阴影,是污染扩散到地脉中的部分。它们正在缓慢但持续地毒害整个须弥:死域的频繁出现、魔物的异常狂化、某些地区记忆的混乱……甚至沙漠与雨林之间根深蒂固的敌意,背后都有它的影响。”
她看向星弥:“我尝试了五百年。用梦境疏导、用力量净化、甚至……用‘遗忘’来隔离。但就像试图用纱布包扎一道不断流血的伤口,只能延缓,无法治愈。伤口本身在持续恶化。”
星弥凝视着那些裂痕。在她的视野中,裂痕的细节更加清晰——那不仅仅是能量的破损,更是“规则”层面的崩坏。就像一段程序代码被恶意植入了无限循环的错误指令,整个系统都在被拖垮。
“你需要我做什么?”星弥问得很直接。
纳西妲却摇了摇头:“不,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你是否愿意帮助’。”她的表情无比认真,“这不是你的责任,星弥。你是提瓦特的客人,甚至是……被迫卷入的旁观者。治愈世界树是我作为须弥神明的职责,我不该将这份重担强加于你。”
她伸手轻轻一点,世界树投影旁浮现出另一个画面:那是星弥在化城郭沉睡的样子,空和派蒙守在一旁,提纳里在窗外记录数据。
“你有你的旅程,你的同伴,你在意的人。”纳西妲,“而治愈世界树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很艰难,甚至……很危险。污染的反噬、教令院内部的某些势力、以及那些不希望世界树被治愈的存在,都可能成为威胁。”
她顿了顿,出了最关键的担忧:“而且,一旦你正式开始深度介入,你的‘特殊性’将再也无法隐藏。届时,你将不再只是一个爱睡觉的异乡旅人,你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关键变量’——有人会想保护你,有人会想利用你,也有人会想……清除你。”
意识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书页翻动的声音、数据流过的细微嗡鸣、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世界树痛苦的低吟,构成了复杂的背景音。
星弥闭上了眼睛。她在思考。
作为星灵族的皇太女,她从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力量意味着责任,但责任的选择权在自己手郑作为降临者,她只是想找到拯救故乡的方法,不想卷入过多的异世界纷争。作为……一个已经对提瓦特产生了羁绊的旅人,她无法对眼前这个温柔神明背负了五百年的重担视而不见,无法对那些在梦境中向她哭泣的破碎记忆转身离开。
她想起了蒙德的风与诗歌,想起了璃月的山水与契约,想起辆妻的樱花与新生。每一段旅程,都让她更多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星弥重新睁开了眼睛。
“纳西妲。”她第一次直呼了神明的名字,语气平静而坚定,“在我故乡的语言里,有一个词疆星轨之约’——当两颗星星的轨迹交汇,即使只是短暂一瞬,它们也会在彼茨引力场中留下永久的印记。”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旋转的星云,其中闪烁着提瓦特七个国家的象征图案。
“我的轨迹已经与提瓦特交汇了。那些印记,”她看向世界树投影上的裂痕,“已经刻下了。”
纳西妲屏住了呼吸。
“所以,这不是你的重担是否要强加于我。”星弥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皇族后裔的、带着狡黠与威严的光芒,“而是作为‘星轨交汇者’,我是否要履行我的那部分引力责任。”
她向前走了一步,意识投影的轮廓变得更加凝实。
“答案是:我愿意帮忙。但是——”
星弥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那是一种介于乖巧和腹黑之间的神色。
“我有条件。”
纳西妲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这个转折:“条件?”
“第一,”星弥开始数,“我需要足够的睡眠时间。深度介入修复工作可能会更耗神,我可能需要比现在睡得更久。我的同伴们会担心,你要负责帮我解释。”
纳西妲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很合理的条件。我会亲自告知旅行者和派蒙,也会让提纳里巡林官理解。”
“第二,修复的过程要以我的方式和节奏来。我是医生,不是工具。你不能强行规定我必须先治哪道伤口、用什么方法治。有些伤可能需要先‘麻醉’,有些可能需要‘手术’,这些判断要交给我。”
纳西妲郑重地点头:“这是自然。你是专家,我是……协助者。”
“第三,”星弥的表情严肃起来,“关于我的身份和能力,在必要保密期结束后,我要自己决定何时、以何种方式告诉我的同伴们。尤其是空和派蒙,他们有权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
“我答应。”纳西妲毫不犹豫,“他们是你最重要的羁绊,理应知晓真相。”
“最后一点,”星弥的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恶作剧的弧度,“如果期间我又‘顺手’做出了像星光四叶草之类的东西,所有权归我。不定能用来换点摩拉,或者给派蒙当零食。”
这一次,纳西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如同清泉流过鹅卵石,轻松地荡开了意识空间中最后一丝凝重。
“成交。”纳西妲伸出手,手在意识空间中散发出翡翠般的光泽,“那么,星弥,欢迎你正式成为‘世界树修复项目’的……首席顾问?”
星弥握住了那只手。星光与草神之力交汇的瞬间,整个意识殿堂剧烈震动,所有的书架、数据流、世界树投影都化为绚烂的光点洪流,绕着两人旋转飞舞。
而在现实世界的化城郭客房中,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沉睡的星弥身上,突然绽放出柔和的、带着新生草木气息的星光。那光芒不再只是装饰,而是凝聚成一道道细密的光纹,如同契约的符文,在她皮肤表面流转片刻后,缓缓没入体内。
与此同时,她枕边那片星光四叶草骤然明亮,叶脉中流淌的光芒汇聚到叶尖,然后“滴落”下一颗凝结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露珠。那露珠悬在空中,内部倒映着微缩的世界树与星辰交织的影像。
纳西妲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房间中所有饶脑海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愉悦:
“契约已成。”
“接下来,让我们先从这里开始吧——星弥顾问的第一个任务: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我们要去拜访一位‘邻居’。”
声音消散。
空和派蒙面面相觑。派蒙声问:“邻居?什么邻居?化城郭附近有新的住户吗?”
提纳里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耳朵猛地竖起,脸色变得有些微妙:“难道是……”
他的目光,投向了西北方向,那片被厚重雨林遮盖的、更深处的地域。
而床上,星弥在沉睡中翻了个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放松的、仿佛解决了什么大事的安心笑容。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这次所有人都听清了:
“……沙漠的邻居啊……记得带防晒……”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窗外的阳光正好,雨林的早晨生机勃勃。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某个更加庞大、更加深远的旅程,已经在这一刻,悄然按下了启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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