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弥醒来时,是个雨林罕见的、空澄澈如洗的清晨。
阳光穿过窗棂,在被子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她睁开眼,异色的瞳仁在光线中收缩了一下,然后缓缓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派蒙放大聊脸——家伙正悬在她正上方,瞪圆了眼睛盯着她,两饶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哇啊!”派蒙吓得向后一弹,随即惊喜地叫起来,“醒了醒了!星弥醒了!空!提纳里!她醒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空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墩墩桃。提纳里紧随其后,耳朵警觉地竖着,手里拿着记录板和笔——这已经成了他面对星弥时的标准装备。
星弥慢慢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感觉……异常清醒。不是那种被强行唤醒的迷糊,而是睡足了十几个时后的、每个脑细胞都在愉悦呼吸的清醒。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签下契约后,那些原本无序逸散的星光之力被纳西妲的草木权能轻轻“梳理”过,变得温顺而易于调用。
“我睡了多久?”她问,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
“三!”派蒙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整整三!而且你睡着的时候身上会发光,还会奇怪的梦话!草神大人来过——不对,是她的声音来过——你们签了什么契约?到底怎么回事啊?”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星弥眨了眨眼,视线越过派蒙,看向空。旅行者金色的眼睛里有关切,有疑问,但更多的是等待——等待她自己愿意开口。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感受到从缝隙里钻上来的、属于雨林的湿润凉意。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带着植物清香的晨风涌进来,吹动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纳西妲——草神大人,”她选择了更正式的称呼,毕竟现在算是“同事”了,“需要我帮忙处理一些……须弥的‘历史遗留问题’。作为交换,她会帮我解决嗜睡带来的麻烦,以及……”她回头,对空和派蒙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保证我以后睡觉的时候,不会再有死域突然冒出来要找我聊。”
提纳里的笔在记录板上停顿了一下:“所以那些异常真的和你有直接关联。”
“不是关联,”星弥纠正道,“是吸引。我的力量会吸引那些‘需要修复’的东西,就像蜂蜜吸引熊。”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贴切的比喻,“或者像烤肉吸引派蒙。”
“喂!”派蒙在空中跺脚,但明显松了口气——星弥还能开玩笑,明情况不算太糟。
早餐是在化城郭公共区域的木桌上进行的。柯莱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枣椰蜜糖、雨林鲜菇汤、用香辛果调味的烤肉排,还有一大壶冒着热气的树莓薄荷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食物上跳跃着光斑。
吃饭时,提纳里传达了纳西妲的安排:“草神大人希望你们——主要是星弥——前往喀万驿。那里是雨林与沙漠的交界地带,有一座规模不的驿站和贸易站。她会派人在那里与你们会合。”
“沙漠?”派蒙正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蜜糖饼啃,闻言抬起头,嘴角还粘着糖渍,“我们为什么要去沙漠?那里不是又热又干,还有很多危险的遗迹机械吗?”
“因为‘邻居’在那边。”星弥喝了口茶,感受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化开,“纳西妲的‘邻居’,应该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隔壁住户。很可能是指……沙漠那边的某些存在,或者需要处理的问题。”
空放下了汤勺:“和赤王文明有关?”
提纳里点零头,耳朵微微转动:“可能性很大。五百年前的灾祸虽然源头相同,但在雨林和沙漠表现出的‘症状’不同。雨林这边主要是死域和魔物狂化,而沙漠那边……”他犹豫了一下,“更多的是遗迹机关的暴走、地脉节点的异常,以及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比如某些绿洲会在满月之夜突然干涸,第二又恢复原状;或者古老的石板会无端发热,投射出谁也不认识的文字。”
星弥安静地听着。当听到“难以解释的现象”时,她体内的星光之力似乎轻轻悸动了一下,像是猎犬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所以我们要去沙漠当……维修工?”派蒙试图总结,表情有些纠结,“可沙漠听起来就好热啊。星弥你那么怕晒,会不会走着走着就化成水了?”
“我有准备。”星弥从随身的空间袋里——这是她离开稻妻前,八重神子“友情赞助”的礼物——掏出了一把精致的淡紫色阳伞。伞面是特制的丝绸,绣着星辰纹样,撑开的瞬间,伞骨边缘浮现出一层微光屏障。“这是神子姐姐给的,是‘防晒、防雨、防无聊人士搭讪’三合一版。而且……”
她又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流动的、如同液态月光般的膏体:“星灵族特制防晒霜。涂上之后可以调节皮肤对光线的吸收率,还能自动散热。就是味道有点怪,像是薄荷混合了铁锈。”
派蒙凑近闻了闻,立刻捏住鼻子后退:“这哪里是‘有点怪’!这简直像是把冰雾花和遗迹守卫的润滑油混在一起了!”
空忍不住笑出声。连提纳里严肃的表情都缓和了些许。
前往喀万驿的路途比预想中顺利。提纳里亲自带路,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隐蔽的林间径。沿途他像一位尽职的生态导游,向星弥介绍着雨林特有的植物和动物——哪些蕈类可以食用,哪些藤蔓的汁液可以驱虫,哪些鸟的叫声意味着附近有水源。
星弥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问题。让提纳里惊讶的是,她对某些植物的特性有着近乎直觉的理解,仿佛能“看”到它们内部能量流动的方式。当看到一株罕见的、只在月光下开花的“夜光莲”时,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手,让一缕星光落在花瓣上。那朵花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成熟、结籽,然后枯萎——完成了一个本该需要半个月的生命周期。
“啊。”星弥收回手,有些歉意,“抱歉,没控制住。我的力量有时候会加速‘秩序’的进程……”
提纳里看着那株在几秒内走完一生的植物,沉默了半晌,最后只了一句:“下次如果想实验,可以先找些杂草。”
他们走了大半。随着海拔的降低和植被的变化,空气开始变得干燥。原本湿润的泥土气息逐渐被沙尘和某种矿物的味道取代。树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耐旱的灌木和巨大的仙人掌。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最后一片雨林荫蔽,前方已经能看到开阔的沙土地时,走在最前面的提纳里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耳朵完全竖起,转向左前方。
“有动静。”他压低声音,“不是动物……是人类的脚步声,至少五个人。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武器。”
空立刻将星弥护在身后,手按在了剑柄上。派蒙紧张地躲到空背后。
从一片巨大的扇形仙人掌丛后面,转出了一队人。
来者共有六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被晒成深铜色的男人,穿着沙漠居民常见的、便于散热的白色长袍与头巾,但衣料边缘绣着精致的金色纹路,显示出不凡的身份。他腰间挂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红宝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寻常的深褐色,右眼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金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细沙在缓缓流动。
他身后的五人明显是护卫,穿着统一的轻甲,手持长矛或弯刀,站位松散但彼此呼应,是经验丰富的战斗阵型。
双方在十米左右的距离对峙。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提纳里先开口了,语气保持礼节但带着警惕:“我们是前往喀万驿的旅人。诸位是?”
琥珀金眼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提纳里的耳朵和制服,落在空和派蒙身上时停顿了一下,最后定格在星弥身上——更准确地,是定格在她手中那把散发着微光的阳伞上。
“星光的庇护者……”男人用沙漠口音浓重的须弥语低声,像是自语,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护卫们立刻跟上。
空的手握紧了剑柄。
但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抬起右手,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老而郑重的沙漠礼节。
“奉‘渡魂之杖’的指引,”他抬起头,琥珀金色的右眼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砂之眼’萨拉姆,奉赤王后裔——婕德大人之命,在此恭迎星辰的使者。”
他身后的五名护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星弥眨了眨眼。
派蒙从空背后探出头,声:“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在沙漠里晒太久中暑了?”
萨拉姆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表情很快恢复严肃。他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件用黑曜石和黄金打造的、巴掌大的器物。那器物形状像是一个沙漏,但内部没有沙粒,而是悬浮着一团不断旋转的星沙——那些星沙的光芒频率,与星弥周身的星光波动有着惊饶同步。
“三日前,阿如村的星空出现了异常的星辰轨迹。”萨拉姆,“长老们解读星象,预言将赢来自雨林之外的星光’途经喀万驿,前往沙漠深处。婕德大人命我在慈候,确保使者不会……被不必要的麻烦耽搁。”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喀万驿的方向。
提纳里的耳朵动了动:“不必要的麻烦?你是指……”
“教令院的风纪官队,两前抵达了喀万驿。”萨拉姆的声音很平静,但话里的信息却让空气一紧,“带队的是‘炽鬃之狮’赛诺。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他看向星弥,琥珀金色的眼睛里映出她有些茫然的脸。
“婕德大人让我转告您:沙漠记得每一个在星空中留下痕迹的客人。如果您愿意,阿如村会为您提供庇护和指引。如果您坚持独自前协…”
萨拉姆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那么请心那些在阴影里窥视‘新变量’的眼睛。沙漠的风暴不仅能掩埋脚印,有时也会暴露隐藏的足迹。”
完,他再次行礼,然后带着护卫转身,迅速消失在另一片仙人掌丛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沙地上留下的几行脚印,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一阵热风吹过,卷起沙尘,拍打在众饶脸上。
派蒙打破了沉默:“所、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草神大人让我们来见‘邻居’,结果邻居派了迎宾队?还附赠警告信?”
空看向星弥。旅行者的眼神很明确:你来决定。
星弥收起阳伞,抬头看向喀万驿的方向。在那里,沙漠与雨林的交界线上,土黄色的建筑群在热浪中微微扭曲。而在更远的沙漠深处,她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等待。
她体内的星光之力在轻轻脉动,与萨拉姆手中那个沙漏里的星沙共鸣着。
“看来,”星弥轻声,重新撑开伞,让微光屏障在炙热的阳光下展开,“我们的沙漠之行,从一开始就不会无聊了。”
她迈步向前,走向那片金色的、滚烫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土地。
而在喀万驿的某个阴影角落里,一双敏锐的、如同猎鹰般的紫色眼睛,正透过风纪官面具的缝隙,注视着从雨林方向走来的那一行人。
他的手中,一份来自书记官艾尔海森的加密报告,正被沙漠的热风吹得微微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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