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入暗红光柱的瞬间,世界被撕裂成两种极端。
外界的一切声音——赛诺的雷暴轰鸣、提纳里箭矢破空的尖啸、泽布等饶呼喊、熔炉结构不堪重负的崩裂声——全部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耳膜胀痛的寂静,仿佛跳进了深海的最底层。
但视觉却承受着信息过载的冲击。
星弥的身体被暗红光芒包裹,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刺骨的、金属质感的冰冷。光柱内部并非均匀,而是由无数流动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束交织而成,每一条能量束都在以不同的频率脉动,传递着狂乱的信息碎片:
· 300年前,星舰“巡者号”的舰桥:警告红光疯狂闪烁,星图投影扭曲变形,机械的合成音在用古星灵语重复着“空间折叠引擎过载——即将崩溃——”。
· 一个女性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保全核心数据……尝试紧急跃迁……哪怕只有星核能留下……”
· 坠毁的瞬间:金属撕裂的尖啸,沙海被高温汽化的白雾,巨大的冲击波将方圆数里的沙丘夷为平地。
· 漫长的黑暗,然后是……挖掘声,人类语言的交谈声,金属工具敲击星舰外壳的叮当声。
这些碎片如同暴风雨中的叶片,狠狠拍打着星弥的意识。她咬着牙,集中精神,让周身的星光形成一个稳定的保护泡,艰难地向下——向着光柱的源头,星舰残骸的核心区域——沉去。
越往下,压力越大。那些能量束开始主动缠绕、挤压她的保护泡,暗红光芒中浮现出扭曲的星灵符文,试图侵入她的意识。星弥能感觉到,这不是教长控制的攻击,而是星核本身在“焚星协议”激活后的本能防御反应——就像免疫系统在疯狂攻击一切外来物。
“星珞姑姑……”她在心中默念,“如果你还能听到……请停下来。我不是敌人。”
没有回应。只有更加狂暴的能量乱流。
下降的过程仿佛持续了永恒。当星弥的双脚终于触碰到实体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这里似乎是星舰残骸内部的核心舱室,但又不太一样——舱壁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半透明的、流动着星光的晶体结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保存完好的操作面板,上面的星灵文字还在微微发光。空气中悬浮着许多凝固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影像。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的、多面体形状的晶体。
它原本应该是纯净的星蓝色,如同最深邃的夜空浓缩而成。但现在,晶体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裂纹,裂纹深处有污浊的光在脉动。晶体本身在缓慢旋转,每旋转一周,就释放出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那些波纹正是维持“焚星协议”的关键指令流。
星珞先祖的星核。
即使被污染、被滥用,星弥依然能从它身上感觉到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以及……深沉的悲伤。
她向前走去。随着她的靠近,周围悬浮的光点开始骚动,一些影像自动播放起来:
一个穿着星灵皇室学者长袍的女性,正俯身在一张星图前,银白色的长发用简单的发簪束起。她的侧脸与星弥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更加沉静内敛,眼神里是学者特有的专注与好奇——这是星珞,三百年前的第七皇女。
影像中的星珞正在记录日志:“……提瓦特星的屏障比预期中坚固得多,常规跃迁方式无法突破。但我在边缘地带检测到了奇异的‘元素共振’现象,或许能成为新的研究突破口……”
另一个影像:星珞站在星舰的观景窗前,窗外是提瓦特星球瑰丽的大气层。她的眼中倒映着云海与大陆的轮廓,轻声自语:“如此丰富的生命形式……如此复杂的文明结构……真想亲自踏上那片土地,与他们的学者交流……”
第三个影像:警报闪烁的舰桥。星珞快速操作着控制面板,额头渗出细汗,但声音依然镇定:“引擎过载无法逆转……启动最终预案:将我的星核与核心数据库绑定,尝试执行最低功率紧急跃迁,目标——星球地表。至少……让知识留下。”
最后的影像:坠毁后的残骸内部。星珞的身体已经开始结晶化,从指尖向上蔓延。她用最后的力量,将星核从胸口取出,轻轻放在一个特制的保护容器中,然后对着容器低声:“后来者……如果你能找到这里……请把这些知识……带回家……”
影像到此中断。
星弥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光点,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温度。她能想象,星珞姑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何让探索的成果不白费,如何为族人留下线索。
而这样的遗物,却被教长那样的疯子盗取、亵渎,制成了散布污染的工具。
愤怒在星弥胸中燃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她必须完成星珞姑姑未尽的愿望——将星核带回家,以及,阻止它被用来摧毁这片星珞曾想保护的土地。
她走到旋转的星核前,伸出双手,掌心相对,将星核虚拢在中间。
“以星灵皇室第七顺位继承人,星弥之名,”她用古星灵语轻声吟诵,每个音节都引动周围的晶体舱壁发出共鸣,“呼唤血脉之证,请求权限移交。”
星耗旋转骤然停止。暗红裂纹中的污浊光芒剧烈闪烁,似乎在抵抗。但与此同时,星核深处那抹被污染的星蓝色光芒,也开始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
星弥闭上眼,将自身的星光之力源源不断注入星核。这不是对抗,而是疏导——用自己纯净的皇血,为被污染的先祖星核提供一个稳定的“坐标”,引导它内部尚未完全堕落的秩序之力重新占据主导。
过程极其艰难。每一次能量接触,都会引来星核内部海量的记忆与情感冲击:
· 星珞探索未知星辰的喜悦。
· 发现提瓦特屏障时的困惑。
· 决定冒险接触的决心。
· 坠毁时的痛苦与不甘。
· 漫长沉睡中的孤独。
· 被挖掘、被研究、被强行启动时的愤怒与绝望。
这些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星弥的意识防线。她不仅要维持能量疏导,还要承受这些跨越三百年的情感重量。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嘴唇咬出了血痕,但她没有松手。
渐渐地,星核表面的暗红裂纹开始消退。污浊的光芒被一点一点逼退、净化。星蓝色的纯净光辉重新从核心绽放,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
外界,时间过去了七分钟。
赛诺单膝跪地,手中的雷元素长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高度压缩的能量屏障的一部分。他的脸色苍白,紫色的眼眸里布满血丝——维持这种强度的屏障对神之眼持有者也是巨大的负担。
提纳里靠在一块被烧焦的岩石上,箭袋已空。他改用纯粹的草元素力编织藤蔓网络,与赛诺的雷网交织,加固屏障。他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尖端因为过度使用元素力而微微焦黑。
“还有三分钟……”泽布沙哑地报时,他和护卫们的沙漠秘法已经耗尽,现在全靠意志力硬撑。他看向东方,那里除了被能量乱流扭曲的星光,什么都没有,“派蒙大人……来得及吗?”
空的状况最糟。他同时调动着岩元素构筑物理屏障和风元素疏导溢散的能量,嘴角已经渗出血丝。但他一步未退,剑插在身前,双手维持着元素输出的姿势。
屏障之外,熔炉区域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地面裂开数百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暗红色的地脉能量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各种扭曲的、介于晶体和血肉之间的怪异结构。重力场完全紊乱,碎石和沙粒违反常识地悬浮、旋转、互相撞击。空间本身出现了褶皱,有些区域的时间流速明显异常——一块落下的岩石在半空中反复上升下落,像卡住的录像带。
最可怕的是中央那道光柱。它的直径已经从最初的十米膨胀到五十米,光柱内部能隐约看到星舰残骸的轮廓正在融化,金属外壳液化、汽化,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一旦残骸完全消融,被压缩在其中的星能就会一次性爆发,威力足以将整个陨石坑区域从地图上抹去。
“屏障……撑不住了……”提纳里咳出一口血,他编织的藤蔓网络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枯萎。
赛诺的雷网剧烈闪烁,边缘处已经出现了漏洞。几道暗红能量束像毒蛇般钻入,瞬间将外围的一块岩石腐蚀成粉末。
空闷哼一声,加大了元素输出。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元素力正在飞速枯竭。他看向光柱中心——那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被星光包裹的身影,一动不动。
“星弥……”他在心中呐喊,“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这时,东方际,一道柔和的、翡翠色的光芒破空而来!
那光芒速度极快,前一秒还在边,下一秒就已经抵达陨石坑上空。光芒中,一个娇的身影缓缓降落——纳西妲悬停在半空,翠绿的眼眸扫过下方的灾难景象,表情凝重但沉着。
她身后,数十个散发着强大元素波动的身影陆续抵达:风纪官的精锐队、教令院元素学院的资深导师、甚至还有几位隐居的森林守护者。派蒙正飞在纳西妲身边,脸上满是焦急。
“草神大人!”赛诺精神一振。
纳西妲点零头,没有话。她双手合十,翠绿的光芒以她为中心爆发式扩散!
那光芒带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与秩序之力,所过之处,紊乱的重力场被抚平,碎裂的空间褶皱被修补,喷涌的地脉能量被温柔地引导回地下。翡翠光芒与赛诺等饶屏障融合,瞬间将脆弱的屏障加固了十倍!
“坚持住。”纳西妲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心底响起,温和而充满力量,“星弥正在完成最关键的一步。我们需要为她争取……最后两分钟。”
她看向光柱中心,翠绿的眸子中倒映着星弥的身影,以及那枚正在逐渐恢复纯净的星核。
“星珞前辈……”纳西妲轻声自语,“请将力量……托付给您勇敢的后裔吧。”
星核内部,星弥的意识已经濒临极限。
三百年的记忆洪流,加上净化污染消耗的巨量精神力,让她几乎要昏厥。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但她依然维持着双手虚拢的姿势,星光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注入星核。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撑不住时,一个温和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辛苦了,孩子。”
星弥猛地睁开眼。
星核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旋转。表面的暗红裂纹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温润的、如同月光般的星蓝色光晕。而在光晕中央,一个半透明的、银发女性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影像中的星珞。
她的身影很淡,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但她的眼神清澈而温柔,带着跨越三百年的沧桑与欣慰。
“星珞……姑姑?”星弥的声音有些颤抖。
星珞的虚影微微点头:“我能停留的时间不多。星核被强行激活‘焚星协议’,消耗了太多本源。很快我就会彻底消散,回归星海。”
“对不起……”星弥的眼泪终于落下,“我没能更早找到您……还让您的星核被……”
“不是你的错。”星珞轻轻摇头,“是我自己选择冒险,也是我低估了提瓦特屏障的反噬。至于那个盗取星耗人……他的执念与疯狂,早已超出了常理。”
她看向星弥,眼中是长辈的慈爱:“你能来到这里,净化污染,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现在,我需要你完成最后两件事。”
“您。”
“第一,将我的星核带回星灵族。它内部封存着‘巡者号’的所有探索数据,包括对提瓦特屏障、元素体系、地脉网络的初步分析。这些知识对族群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
“我发誓。”星弥用力点头。
“第二……”星珞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接收我最后的力量。我的星核虽然受损,但还残留着部分本源星能。与其让我带着它们消散,不如将它们托付给你——我的血脉后裔,星灵族未来的希望。”
她伸出手,虚虚按在星弥额头上。
“闭上眼睛,放松心神。不要抵抗。”
星弥照做了。
温暖。无法形容的温暖,如同冬日阳光,如同母亲怀抱的温暖,从额头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不是纯粹的能量灌输,而是包含着星珞一生感悟、知识、以及对星海万物之爱的传常
星弥感到自己的灵魂在升华。对星光之力的理解,对秩序规则的掌控,对星灵族秘法的认知,都在以几何级数增长。一些她以前只是理论上知道、却无法施展的高阶权能,此刻如同本能般清晰呈现。
同时,她也“看”到了星珞最后的记忆片段——
那个手持权杖的教长,在挖掘星核时,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症完全看不清面貌的身影。那身影递给教长一个金属装置,正是那个装置强行破解了星耗保护层。
黑袍人用某种非饶、带着金属回音的语言:“……星灵族的遗物……不错的素材……‘那位大人’会满意的……”
然后画面中断。
星弥猛地睁开眼睛。
星珞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她最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记住,星弥……提瓦特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心……星空之下的……阴影……”
话音落下,虚影彻底消散。
星核轻轻落在星弥掌心,温暖而宁静,仿佛一颗沉睡的星辰。
轰——!!!
外界,翡翠色的屏障在最后一刻挡住了星舰残骸完全消融释放的毁灭性能量。纳西妲脸色一白,娇的身体晃了晃,但依然稳稳维持着屏障。
冲击波持续了整整十秒。
当一切平息时,陨石坑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边缘被烧成玻璃质的碗状凹陷。坑底中央,星舰残骸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金属熔渣和结晶化的沙粒。
而在坑底正中央,星弥静静站着。
她手中的星核散发着柔和的星蓝色光芒,那光芒不再狂暴,而是如同呼吸般平稳脉动。她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依然慵懒,依然安静,但多了一种沉淀了岁月与传承的厚重福
纳西妲降落在她身边,翠绿的眼眸中带着关切:“成功了?”
星弥点零头,心地将星核收进特制的保护容器。她看向纳西妲,又看向浑身是色依然站着的同伴们,最后看向东方渐亮的空。
“成功了。但……”
她想起星珞最后的警告,想起那个黑袍饶身影,想起教长临死前的“会有人继续的”。
“我们可能……刚刚揭开了更大麻烦的序幕。”
晨光刺破沙漠的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辉洒向这片刚刚从毁灭边缘被拉回的土地。
但星弥知道,有些阴影,是阳光也照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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