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声在石柱间回荡，像一头沉睡巨兽的脉搏。
赛诺的手已经按在了赤沙之杖上，紫色电光在杖尖隐隐流动。提纳里的耳朵完全竖起，几乎贴在脑后，这是他高度紧张时的本能反应。艾尔海森合上了笔记本，但手指依然按在书页边缘——那里夹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属书签，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这呼吸声……有节奏。”空低声，剑已半出鞘，“三长两短，间隔完全一致，不像是自然风声。”
派蒙躲在星弥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该、该不会整个迷宫真的是活的吧？诺顿的‘沙之活体’……难道是指这些石头？”
“不是石头。”星弥轻声。她蹲下身，将戴着防风手套的手轻轻按在沙地上。星光之力如细丝般渗入沙层，向下延伸。她能感觉到——沙粒在轻微震颤，随着那呼吸的节奏同步起伏，仿佛沙层之下有巨大的肺叶在扩张收缩。
更深处，某种庞大而混乱的意识正在沉睡。那意识由无数碎片拼凑而成:赤王的野心、子民的信仰、实验体的痛苦、还迎…某种来自虚空的、贪婪的窥视。
“迷宫本身不是活体，”星弥抬起头，异色眼眸中星光流转，“但迷宫下方，有一个‘心脏’在跳动。这些石柱……像是延伸出来的‘血管’或‘肋骨’。”
艾尔海森立刻蹲到她旁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掌大的仪器——形似罗盘，但表面有七层嵌套的晶片刻度盘。“地脉共振检测仪，教令院考古系最新研发，还没来得及命名。”他一边调试一边解释，“如果下面真有大型生物质反应，它应该能……”
仪器正中央的水晶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七层刻度盘疯狂旋转，最外层的铜制指针“咔”一声断裂，弹飞出去，擦着派蒙的鼻尖掠过。
“哇啊！”派蒙吓得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冒烟的仪器:“看来生物质反应超出了量程上限。保守估计，下方物体的生命体征规模至少是驮兽的一千倍。”
“一千倍……”提纳里倒抽一口凉气，“那岂不是和一座山差不多大？”
“而且还在呼吸。”赛诺补充，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石柱，“这些柱子可能不只是装饰。阿米尔给的地图显示，千柱迷宫的布局符合某种生物器官的解剖结构——如果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气管’，那么继续深入，应该会到达‘肺部’或者‘心脏’腔室。”
他展开那张残缺的地图，用手指在某个区域画了个圈:“诺顿留下的坐标就在这里，迷宫正中心下方约两百米。问题是……入口在哪？”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呼吸声突然停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取代了之前有节奏的轰鸣。连风穿过石柱的呜咽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空间屏住了呼吸。
“它发现我们了。”星弥轻声。
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而是某种更诡异、更有机的蠕动。脚下的沙地像水波一样起伏，石柱发出咯咯的摩擦声，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暗红色的光——不是元素力的光泽，而是某种粘稠的、像是凝结血液的颜色。
“退后！”赛诺喝道。
队伍迅速向后退却，但退路已经被改变。来时的路径在沙地蠕动中扭曲变形，几根石柱缓缓移动，封住了出口。它们移动时发出石头摩擦的刺耳噪音，但在那噪音之下，隐约能听到另一种声音——像是无数沙粒彼此摩擦、挤压的窸窣声，又像是……窃窃私语。
“这些柱子真的在动！”派蒙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们被关起来了！”
艾尔海森却盯着那些发光的符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不可思议……这些石柱不是实心的。内部有复杂的空腔结构，填充着某种流体介质。看符文亮起的顺序——是从底部向上蔓延，像液体在管道中上升。”
他快速在笔记本上素描，笔尖几乎要擦出火花:“如果我的推测正确，这些石柱是某种生物-机械混合系统的‘循环管路’。赤王把地脉能量、生物质、以及……沙子，融合成了一个半自主的生命维持系统。”
“维持什么的生命？”空问出了关键问题。
艾尔海森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那就要问迷宫的主人了。”
呼吸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均匀的节奏，而是变得急促、紊乱，像是被惊醒后的喘息。暗红色的符文光越来越亮，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然后，距离队伍最近的一根石柱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石头开裂的那种缝隙。这道缝隙边缘平滑，呈规则的椭圆形，内部不是石质断面，而是一种暗黄色的、半透明的薄膜状物质，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鼓动。透过薄膜，隐约能看到内部有液体流动的阴影。
“那是……”提纳里的尾巴毛都炸了起来，“生物组织？”
缝隙缓缓张开，像一只睁开的眼睛。薄膜内侧布满细密的、网状的血管结构，正中央，一颗拳头大、晶体状的“瞳孔”转动着，锁定了队伍的方向。
那颗“瞳孔”没有倒影，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红。但被它注视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不是温度上的寒冷，而是某种生命力被窥视、被评估、甚至被……渴望的感觉。
“它饿了。”星弥突然。她能感觉到，那视线中传来的是一种原始的、贪婪的饥渴。迷宫下方那个庞大的意识，刚刚从千年沉睡中被惊醒，此刻正透过这些“眼睛”，打量着闯入它领域的“食物”。
更多的缝隙在石柱表面裂开。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十几根石柱上都睁开了那种诡异的眼睛。所影瞳孔”都转向同一个方向，聚焦在队伍身上。
赛诺将赤沙之杖横在身前，雷元素力开始噼啪作响:“准备战斗。提纳里，保护星弥和艾尔海森。空，跟我一起开路，我们需要找到出口或者……”
他的话没完。
最先睁开的那只“眼睛”突然剧烈收缩。薄膜内侧的血管爆凸，那颗晶体瞳孔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瞳孔中射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扑站在最前方的赛诺！
“心！”
空的剑比声音更快。风元素裹挟着剑刃迎上光束，在碰撞的瞬间炸开一团混乱的能量涡流。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像是腐蚀液体的嘶嘶声。风元素力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就被“溶解”了一部分，剩余的冲击力依然让空后退了半步，剑身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这光束能吞噬元素力！”空立刻警告。
更多的光束从四面八方射来。赛诺挥动长杖，雷电交织成网，将几道光束拦截在半空。雷光与红光碰撞，炸开一团团暗紫色的能量残渣，落在沙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坑。
“不能硬扛！”提纳里张弓搭箭，草元素箭矢精准地射向一只“眼睛”的瞳孔。箭矢命中，晶体表面出现裂痕，那只眼睛立刻闭合，缝隙迅速愈合如初。但同一根石柱上，几厘米外又裂开了新的缝隙。
“再生速度太快了！”提纳里一边移动一边射击，“而且数量在增加！”
艾尔海森却在这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光束的方向，快速翻动着笔记本的某一页。当一道光束即将击中他时，他突然抬手，用那枚金属书签在面前划过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
书签表面亮起淡青色的光纹。光束击中光纹的瞬间，竟然被折射了方向，擦着艾尔海森的衣角射入旁边的沙地。
“赤王符文的反制序粒”艾尔海森冷静地解释，但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这些光束的发射模式符合符文逻辑，只要在正确的时间点干扰符文结构，就能偏转攻击。但是……”
他看了一眼四周越来越多的“眼睛”:“计算量太大了，我一个人处理不过来。赛诺，给我争取三十秒！”
赛诺没有废话。他猛地将长杖插入沙地，双手结印。狂暴的雷元素力从他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道半球形的雷电屏障，将整个队伍笼罩其郑光束击中屏障，炸开密集的电火花，屏障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二十秒！”赛诺咬着牙，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艾尔海森闭上眼，手中的金属书签开始高速震颤。他的嘴唇快速开合，无声地念诵着一串串符文序粒书签表面的光纹越来越亮，逐渐脱离实体，在他面前展开一幅立体的、由光线构成的复杂图谱。
星弥看着这一切，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星光之力在指尖流转，她能感觉到，那些光束中蕴含的能量性质……很熟悉。和之前金字塔的“虚界回响”污染有相似之处，但又混杂了赤王的地脉技术和某种更古老的、属于提瓦特本土的原始生命力。
（这不是单纯的攻击……这是“消化系统”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迷宫在尝试“消化”他们，就像生物消化闯入体内的异物。
“找到了！”艾尔海森突然睁眼。他手中的书签射出一道青光，击中右前方一根不起眼的石柱。那根石柱表面的符文突然紊乱，几处光点闪烁不定，柱身上睁开的几只“眼睛”齐齐闭上。
更重要的是——柱子底部，沙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暗的洞口。洞口边缘是光滑的金属材质，完全不像然形成。
“逃生通道？还是陷阱？”提纳里问。
“没时间选了！”赛诺的雷电屏障已经薄如蝉翼，“走！”
队伍冲向洞口。赛诺最后一个进入，在他跃入洞口的瞬间，屏障破碎，数十道光束击中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将沙地腐蚀出一个直径三米的深坑。
洞口在所有人进入后迅速闭合。最后一丝光线消失，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提纳里立刻从背包里取出照明用的荧光苔藓球——这是巡林队的标准装备，用特殊处理的苔藓制成，能发出柔和的绿光，持续数时。翠绿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他们站在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上。阶梯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边缘没有护栏。台阶是某种暗灰色的金属铸造，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但和外面石柱上的符文不同，这里的符文是银白色的，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冷光。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像是陈年血液混合了防腐药剂。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螺旋的弧度让人头晕目眩。
“这条路……感觉走了很久。”派蒙声，她紧紧抓着空的背包带子，不敢往下看。
艾尔海森一边走一边用手指触摸台阶上的符文:“这些是赤王早期的‘稳定序怜，功能是维持结构完整和能量导流。看来这条通道是迷宫建造时预留的维护路径，但很久没人使用了——符文能量衰弱了至少百分之七十。”
“也就是，这条路可能通向我们想找的地方？”提纳里问。
“可能性很高。”艾尔海森点头，“而且从符文衰变程度推算，这条通道至少三百年没有完整的能量流通过了。外面的‘活体’系统可能不知道这条路径的存在，或者……无法侵入这里。”
星弥走在队伍中间，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墙壁。星光之力在指尖跳跃，她能“听”到墙壁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脉动——像是遥远的心跳，又像是某种机械运转的余韵。
（下面有东西……很大，很古老，而且……在痛苦。）
这感觉让她胸口发闷。那不是“虚界回响”那种纯粹的恶意，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了执着、疯狂、悔恨和……无尽孤独的情绪。仿佛一个被囚禁了千年的灵魂，在黑暗中一遍遍重复着生前的执念。
“你们听到了吗？”空突然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从阶梯深处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间隔完全相等，精准得像钟摆。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通道中格外清晰。
“是机关？还是……”提纳里的耳朵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赛诺示意队伍放慢速度。他走在最前，赤沙之杖横在身前，杖尖的雷光被压制到最低限度，只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作为照明。
螺旋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圆形的平台，直径约十米，平台中央……跪着一个人影。
不，不是活人。
那是一具干尸。
尸体穿着教令院五十年前的制式学者长袍，布料已经严重风化，但胸前的徽章还能辨认——正是三年前失踪的那支考察队的标志。尸体以跪姿凝固在平台中央，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中捧着一块暗金色的金属板。他的头颅低垂，面部肌肉完全干枯收缩，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的表情，但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像是在笑。
敲击声来自尸体前方——那里摆放着一个老式的机械节拍器，铜制的摆锤还在左右摆动，发出规律的“咚咚”声。节拍器旁边，散落着几个空的水壶、吃了一半的干粮包装，还迎…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是沙法德教授。”艾尔海森认出了尸体，“考古系的前辈，专攻赤王机械学。三年前他带队进入千柱迷宫，再也没有回来。”
他走上前，心地避开尸体，拿起了那本笔记本。纸页已经发黄变脆，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提纳里检查了尸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脱水而死的，但……”他皱了皱眉，“死亡姿势很奇怪。像是自愿跪在这里，捧着那个金属板直到生命耗尽。”
赛诺的目光落在金属板上。板面刻满了密集的符文，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这可能是某种认证装置。需要特定人员的生物信息才能激活。”
“沙法德教授试图激活它。”艾尔海森翻看着笔记本，“根据记录，他们队在这里发现了‘迷宫的核心控制系统’。教授认为，只要获得控制权，就能安全探索整个遗迹。但激活需要‘赤王血脉’或‘同等权限的生命烙印’……他们都没樱”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而狂乱:
“第47。食物和水快没了。哈基姆昨疯了，跑进黑暗里，再也没回来。但我不能放弃……控制板就在眼前，只差最后一步……
“我发现了另一种方法。笔记第三十七页，赤王关于‘生命能量转化’的论述……如果将自己的生命力作为燃料，也许能模拟出足够的权限……
“第49。准备好了。我把节拍器调到了每分钟60下，这是人类心跳的节奏。在我……离开之前，至少让这里有点声音。
“致后来者:如果你看到这段文字，明我失败了。但也许你能成功。把手放在凹槽上，如果你有足够的‘生命重量’……也许……
“沙子在呼吸。它在等我。”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节拍器还在发出单调的“咚咚”声，在这密闭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以教授是……把自己献祭了？”派蒙的声音发颤，“为了打开这扇门？”
“不是献祭，是计算错误。”艾尔海森合上笔记本，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他误解了赤王的理论。‘生命能量转化’需要的是质而不仅仅是量。普通人类的生命能量纯度不够，就算抽干也达不到‘权限阈值’。他白死了。”
这话得太过直白，提纳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书记官！”
“事实如此。”艾尔海森推了推眼镜，“但教授的错误给我们提供了关键信息:第一，门后确实是迷宫的核心控制区；第二，打开门需要‘高纯度生命能量’；第三……”
他看向星弥:“星灵族的生命形态，从能量学角度，纯度远超提瓦特任何已知种族。”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星弥身上。
星弥看着那块金属板，看着那个手掌形状的凹槽。她能感觉到，板面深处传来微弱的引力，像是在呼唤什么。
“我来试试。”她。
“等等。”赛诺拦住她，“如果能量不够，可能会和教授一样被抽干。”
“我的星光之力可以控制输出流量。”星弥轻声，“而且……我能感觉到，它要的不是‘生命力’，而是某种‘印记’。星光之力中蕴含的‘星辰印记’，也许能被识别为‘高等权限’。”
她走到金属板前，深吸一口气，摘下手套。
手掌悬在凹槽上方时，她犹豫了一瞬。脑海中闪过沙法德教授干枯的面容，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注视着后来者。
（对不起，教授。）她在心里，（但你的研究不会白费。）
她的手按了下去。
接触的瞬间，星弥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吸力从凹槽中传来。那不是物理上的吸力，而是直接作用于能量层面——它开始抽取她体内的星光之力。
但和预想的不同，抽取过程非常温和、精准，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身份验证，而非贪婪的掠夺。星光之力流入金属板，板面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从边缘向中心蔓延。银白色的光流取代了原本暗沉的色泽，整个板面仿佛活了过来。
当最后一个符文被点亮时，金属板发出了柔和的嗡鸣。手掌凹槽周围裂开细密的纹路，板面从中央分开，向两侧滑入墙壁。一个圆形的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内部透出柔和的、脉动的暗红色光芒。
与此同时，平台开始震动。不是之前那种有机的蠕动，而是机械启动的轰鸣。螺旋阶梯在他们身后缓缓上升、折叠、收纳入墙壁。几秒钟后，他们所在的平台变成了一个孤立的悬空圆盘，唯一的通路就是面前这个发光的入口。
“没有退路了。”赛诺。
“本来也没打算退。”艾尔海森收起笔记本，第一个走进入口。
其他人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
他们站在一个环形的悬浮平台上，平台边缘没有护栏，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正前方，在空间的中心位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物体。
那是一颗“心脏”。
但绝非任何生物的心脏。它由暗金色的机械骨架和半透明的生物质膜构成，大堪比一座型房屋。机械骨架是赤王风格的精密构造，无数齿轮、管道、符文板以违反常识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却和谐地运转着。生物质膜覆盖在骨架表面，呈现出暗红的色泽，随着搏动微微颤动，膜下能看到液体流动的阴影。
更诡异的是，心脏的表面“生长”着数十根粗大的“血管”。这些血管一端连接心脏，另一端延伸进四周的黑暗，没入墙壁或虚空。血管的外壁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内部流动的暗红色液体——不是血液，而是混合了细密沙粒、液态金属和发光微粒的诡异流体。
整个空间充斥着有节奏的“咚……咚……”声，比之前迷宫的呼吸声更加沉重、更加有力。每一声搏动，都让悬浮平台微微震颤，让血管中的流体加速流动，让空气产生肉眼可见的波纹。
而在心脏正上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结晶化的暗红色物体。它像是一颗畸形的宝石，表面布满裂痕，内部有混沌的光在流转。无数细的光丝从心脏延伸出来，缠绕着这颗“宝石”，像是在供养它，又像是在束缚它。
“那就是……‘沙之活体’的核心？”提纳里喃喃道。
艾尔海森的眼中再次闪过兴奋的光，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结构看，这是典型的‘生物-机械混合永生装置’。赤王试图创造一种能够自我维持、永恒存在的生命形态。机械部分提供结构和能量循环，生物质部分提供‘生命’的特性，而那些沙子……”
他指着血管中流动的沙粒流体:“可能是记忆载体。赤王相信，沙子能够记录信息，而流动的沙就是流动的记忆。一个由沙构成的活体，理论上可以承载无穷的知识和意识。”
“但他失败了。”星弥轻声。
她能感觉到，那颗心脏虽然在搏动，但搏动中充满了不协调的杂音。机械部分和生物质部分没有真正融合，而是在互相排斥、互相磨损。而那些沙子……它们确实在记录，但记录的不是智慧，是痛苦。千年来，这颗心脏重复运转产生的磨损之痛、能量循环不畅的滞涩之痛、还有生物质部分缓慢腐败的腐烂之痛，全部被沙子记录下来，再反馈给核心，形成永无止境的痛苦循环。
（这就是赤王的‘永恒’……永恒的折磨。）
突然，心脏的搏动加快了。
咚！咚！咚！
不再是稳定的节奏，而是变得狂乱、急促。血管中的流体开始逆流，沙粒在管道中疯狂冲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颗悬浮的暗红宝石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开始扩散，从中渗出粘稠的、黑色的物质。
“它在失控！”赛诺喝道，“后退！”
但已经晚了。
心脏表面的生物质膜突然破裂，几处裂口中，喷涌出暗红色的流体。这些流体没有落向下方的黑暗，而是在空中扭曲、凝聚，化作几条巨大的、由沙子和粘液构成的触手。
触手没有眼睛，没有口器，但它们“头部”的位置裂开缝隙，露出内部旋转的沙粒漩危漩涡产生强大的吸力，平台上的碎屑、灰尘，甚至光线，都开始向那些漩涡偏移。
其中一条触手猛地向平台抽来！
“散开！”
平台太，无处可躲。赛诺挥杖迎击，雷电与触手碰撞，炸开一团混合着沙子和粘液的污秽。触手被击退，但断口处立刻有新的流体涌出，眨眼间就再生完成。
另一条触手从侧面袭来，目标是站在平台边缘的星弥。空一剑斩去，风刃切断触手的前端，但被切断的部分并没有失去活性——它在空中解体，化作无数沙粒，然后像有生命般重新聚合，变成数十条型的触须，从四面八方缠向星弥！
“星弥心！”
提纳里的箭矢接连射出，草元素力在空中绽放，将几条触须钉在墙壁上。但触须太多了，太灵活了。几条漏网之鱼已经缠上了星弥的腿，冰冷的粘液渗透衣物，沙粒像无数细的牙齿开始啃咬她的皮肤。
星弥没有惊慌。她闭上眼睛，星光之力从体内爆发。
不是攻击性的爆发，而是柔和的、银蓝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光晕触及触须的瞬间，那些疯狂扭动的沙粒突然静止了。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安抚了。
星光之力渗入沙粒，抚平了其中记录的痛苦杂音，暂时切断了它们与核心的痛苦链接。失去指令的触须软塌塌地垂落，重新变回普通的沙子和粘液，洒在平台上。
“星光之力能干扰它的控制！”星弥喊道，“但效果很短暂，核心的痛苦记忆太庞大了，很快就会重新覆盖！”
果然，那些洒落的沙粒又开始颤动，试图重新聚合。
心脏的搏动变得更加狂乱。更多的裂口在生物质膜上绽开，更多的触手正在成形。暗红宝石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整个表面，黑色的渗出物越来越多，在空中凝聚成扭曲的、不定形的阴影。
艾尔海森一边躲避触手的攻击，一边死死盯着那颗宝石。突然，他大喊:“那不是核心！那是个‘封印容器’！真正的‘沙之活体’意识被关在里面！赤王不是要创造它——是要囚禁它！”
话音未落，宝石彻底碎裂。
黑色的阴影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扭曲的人形，时而像多足的怪物，时而又散开成一片沙暴。但无论形态如何变化，中心始终有一颗搏动着的、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核心”。
一个声音在所有饶脑海中直接响起。
那不是语言，而是直接传递的意念，混合着砂轮磨铁般的刺耳噪音:
**【饥饿……痛苦……千年……】
**【释放……我……】
**【给予……生命……融合……永恒……】
阴影的核心，转向了星弥。
那团黑暗“看”着她，传递出明确无误的渴望——
你的光……能结束痛苦……
**给我……】
阴影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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