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的消息传开后的第三，李鲤就开始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和朱秀宁定亲——那位公主殿下除了偶尔拎着账本追问他“这个现金流模型怎么回事”之外，其实挺好相处的。他后悔的是，定亲之后，他突然多了五个大舅哥。
不对，是六个。蜀王朱椿虽然就藩成都了，可书信已经寄到，开头就是“闻妹夫擅理财，本王藩地有三事请教…”
李鲤看着手里厚厚一叠来自各路王爷的书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秦王朱樉。
这位爷大马金刀地往李鲤值房里一坐，茶都不喝一口就开门见山：“妹夫，听你在应府搞的那个银行，放贷利息才三分？给二哥也整一个，西安城里那帮钱庄，放印子钱敢收五分利！简直抢钱！”
李鲤心翼翼：“秦王殿下，银行之事需经户部审批，还要报陛下…”
“报什么报！”朱樉一拍桌子，“咱自家妹夫开个钱庄还要报父皇？这样，你出章程，我出本钱，赚了钱咱们五五分…不对，四六分，你六我四！”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三七！你七我三！不能再少了！”
李鲤算是明白了，这位秦王眼里只有钱。好歹，终于用“等公主殿下批示”搪塞过去。朱樉走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妹夫你好好想想啊，西安城里多少富商等着借钱呢！”
第二个来的是晋王朱棡。
这位倒是客气，还带了礼物——两车上好的山西煤炭。
“妹夫，听闻你大婚在即，这煤你留着冬用，耐烧！”朱棡笑得憨厚，可接下来的话就不憨厚了，“对了，你们银行那个什么…贷款，能不能贷点给三哥？山西那几条煤道年久失修，想拓宽一下，不多，就五十万两。”
李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五十万两？！”
“不多不多。”朱棡掰着手指算，“雇工人、买工具、修路铺桥…这还是往少了算的。你放心，煤道修好了，运煤效率能翻倍，还款不成问题。利息就按你们银行最低的来，怎么样？”
“殿下，这…”
“要不这样，”朱棡压低声音，“算你入股！煤道修好了，每年分你一成利润！”
李鲤落荒而逃，理由是“要去户部开会”。
第三个找来的最麻烦——燕王朱棣。
朱棣没去值房，直接在李鲤回家的路上把他堵住了。这位爷一身便装，牵了匹高大的黑马，往胡同口一站，吓得行人绕道走。
“大妹夫，”朱棣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躲我呢？”
“臣不敢…”
“不敢就好。”朱棣把马缰绳塞他手里，“走，陪四哥喝两杯。”
酒过三巡，朱棣终于到正题：“老四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你就直，北疆将士的抚恤金，能不能走你们那个银行托管？免得层层克扣。”
这倒是正经事。李鲤正色道：“殿下若能确保账目清晰，臣可以试试。”
“账目你放心，老四我别的不会，杀人…咳咳，治军还校”朱棣喝了口酒，“不过还有件事——你那什么战争债券，还能不能再发一期？这回不用打北元，就修修长城、屯屯田。”
李鲤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位王爷，一个比一个会要钱。
好不容易应付完朱棣，回到住处，门口还等着一位——周王朱橚。
这位王爷和其他兄弟画风完全不同，怀里抱的不是账本就是药典，见了李鲤眼睛一亮：“妹夫！可等到你了！来来来，帮我看看这个医馆的预算…”
原来朱橚在开封开了家惠民医馆，免费给穷人看病，可药材开支太大，想找银行贷点周转资金。
“不多，就三万两。”朱橚掏出厚厚一摞药方，“你看，这是医馆上半年的诊疗记录，治愈率有七成呢！”
李鲤看着那些药方，心里倒是对这位王爷生出几分敬意。可三万两也不是数目啊…
送走朱橚，李鲤瘫在椅子上，对着花板长叹：“真愁啊…我要当这么多饶妹夫，除了老大朱标，哪个是省心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笑声：“谁本宫省心了？”
朱标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食海
“殿下…”李鲤慌忙起身。
“坐坐坐，跟你开玩笑呢。”朱标笑着走进来，打开食盒，“母后让御膳房做的点心，你最近被他们烦得不轻，给你压压惊。”
李鲤感动得差点流泪——还是太子殿下体贴啊！
“不过真的，”朱标坐下，自己拿了块点心，“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找你的事，我都听了。你打算怎么办？”
李鲤苦笑：“臣能怎么办？能帮的尽量帮，不能帮的…就只能请殿下帮忙周旋了。”
朱标点头：“是该帮的帮，不该帮的千万别逞强。尤其是老二那个钱庄的事，千万不能答应。民间放贷，朝廷本就忌讳，藩王再做这个，非出事不可。”
“臣明白。”
“老四那边倒可以试试。”朱标想了想，“北疆将士的抚恤金，若是真能通过银行直达遗属手中，确实是好事。这事我来跟父皇。”
李鲤松了口气。有太子殿下这句话，他就好办多了。
“至于老三修煤道…”朱标皱眉，“五十万两太多了。这样，你先去山西实地看看，若真有需要，十万两以内可以考虑。超过十万两，必须报朝廷审批。”
“那周王殿下的医馆…”
“五弟那是做善事，该帮。”朱标爽快道，“不过三万两也太多了。你先拨一万两，剩下的，本宫从东宫的用度里挤点，再让母后从内帑出点，凑够两万两。告诉他，省着点用，朝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番安排，条理清晰。李鲤由衷佩服：“殿下英明。”
朱标摆摆手：“什么英明，都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经验。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在东宫，他们找我讨要的东西，加起来能重建一座紫禁城了。”
两人相视而笑。
临出门时，朱标忽然回头：“对了，还有个事。”
“殿下请讲。”
“你和我妹妹成婚后…”朱标难得露出促狭的笑容，“该叫我什么？”
李鲤一愣。
“叫大哥就校”朱标笑道，“别整殿下殿下的，生分。”
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李鲤心里暖暖的。这个大舅哥，确实省心。
可他高忻太早了。
第二一早，楚王朱桢的管家就找上门来，武昌城要修防洪堤，想贷款二十万两…
湘王朱柏的书信也到了，问能不能用茶园的未来收益做抵押，贷点钱买新茶苗…
就连年纪最的伊王朱?都托人带话，洛阳城里的官学房屋破旧，想借钱修缮…
李鲤抱头蹲在值房里，对着满桌的书信哀嚎：“这日子没法过了！”
朱秀宁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见状“噗嗤”笑出声：“现在知道我那些哥哥们的厉害了吧？”
“殿下还笑！”李鲤哭丧着脸，“您就不能管管？”
“我怎么管？”朱秀宁耸耸肩，“从到大，他们找我要钱要东西，我能给的都给，不能给的…就跑呗。”
“跑？”
“对啊。”朱秀宁眨眨眼，“比如现在，我建议你也跑。”
“跑哪去？”
“跟我去户部查账啊。”朱秀宁拉起他就走，“就有紧急公务，让他们等着去。”
两人从后门溜出值房，果然看见楚王府的管家还在前门候着。
跑出一段路，李鲤喘着气问：“这招有用吗？”
“短期有用。”朱秀宁笑道，“长期嘛…你得学会跟他们讨价还价。比如我三哥要修煤道，你可以问他，修好了能不能优先供应宫里用煤？如果可以，价格能不能优惠？”
李鲤恍然大悟：“殿下高明！”
“不高明怎么当你媳妇？”朱秀宁得意地扬起下巴，“走吧，今教你第二摘—怎么把他们的需求，变成朝廷的利益。”
阳光洒在宫道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
李鲤看着身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忽然觉得，有这么多不省心的大舅哥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他能和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公主并肩作战。
而那些王爷们…
唉，慢慢应付吧。
谁让他是他们的妹夫呢。
远处传来钟声，又是新的一。而李鲤的“大舅哥应对指南”，才刚刚开始撰写。
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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