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临溪镇外的影台却亮得刺眼。
残灯摇曳,油幕高悬,苏锦瑟立于布后,指尖轻抚一张新绘的皮影稿。
画中男子执剑立于山巅,脚下万碑崩裂,唯有一榜高悬,其上空白如雪。
风穿台而过,吹动她鬓边碎发,也吹不散眼中那团冷焰般的光。
“既然你们喜欢演戏……”
她低语,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却重得能压垮整个江湖的虚伪秩序。
“那就让我,为这场大戏——重定规则。”
话音落,烛火熄。
黑暗中,一道清冷女声自四面八方响起,穿透寒夜,直抵人心:
“百日登顶计划,即刻启动。”
翌日清晨,江湖震动。
十二州城门、酒肆茶楼、镖局驿站,处处张贴出一份前所未见的榜单——《风云录对照录》。
左侧是机阁最新发布的排名,字迹工整,金粉描边,赌是权威体面;右侧却是一栏潦草却滚烫的名字,写着“万民评榜”结果,底下密密麻麻按着血指印、泥掌印、甚至孩童手绘的星星。
末尾一行朱砂字,如刀刻入纸背:
“哪一份,更像这个江湖?”
百姓驻足,议论如潮。
有人笑骂:“这还用问?机阁那帮老爷连边关死人是谁都懒得记!”
也有人红了眼眶:“我大哥三年前孤身托三百,只因无门无派,连个名字都没进榜……如今他躺在坟里,总算被人看见了。”
更令人瞠目的是,在七十二村镇交汇的官道旁,一座名为“打榜驿站”的草棚悄然立起。
门前石碑刻着八字:“凡人有光,皆可留名。”
凡携真实英雄事迹者,经核查属实,便可获一枚青铜信物——“断名印”。
此印非权非财,却是苏锦瑟亲手所铸,背面刻着一句狠话:
“你们删去的名字,我一个都不会丢。”
短短半月,驿站收到来自边陲的三百七十二份战功实录。
其中有六十九人,曾因“出身不明”“无师承背景”被机阁拒之门外。
他们不是没有血性,只是无人替他们话。
而现在,有人了,而且得震响。
裴文渊在京城震怒。
他摔了三盏茶,砸了两面镜,最后盯着那份传回的情报,手指颤抖如秋叶。
“她竟敢……设立‘民间评榜’?!”
“她要把整个江湖变成市井流言的角斗场?!”
属下低头禀报:“红姑已在长街聚众,百姓捧水而立,冰片浮名,无声抗议……御史台已上奏,称‘民怨如水,堵则溢’。”
裴文渊猛地站起,眼中戾气翻涌:“那就别怪我不择手段!”
当夜,他亲自执笔,勾结京兆尹,以“妖言惑众、煽动民心、图谋不轨”三大罪名,签发通缉令,悬赏千金捉拿“影台妖女”苏锦瑟。
诏令一出,临溪镇风云骤变。
然而谁也没料到,第一波反击,来自一群女人。
清晨,衙门前锣鼓未响,却已有百余人静立。
为首的正是红姑,一身粗布衣裳,怀抱瓷碗,碗中清水浮着一枚薄冰,冰心刻字——“顾夜白”。
“我们不闹事。”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扇紧闭的窗,“我们就站这儿,等它化完。”
寒风凛冽,霜雪扑面。
孩子冻得鼻尖通红,老人拄拐僵立,可没人退后一步。
水中的冰片缓缓融化,名字一点一点消散在水中,如同那些被岁月抹去的忠魂。
围观者从窃笑到沉默,从沉默到动容。
到了夜里,整条长街灯火未燃,却亮如白昼——家家户户自发捧出一碗清水,浮冰刻名,静静置于门前石阶。
风吹雪落,万家灯火不见,唯有千百个“顾夜白”在月下轻轻晃荡,像无数不肯瞑目的英灵,在无声呐喊。
这一夜,长安不眠。
三日后,苏锦瑟站在影台之上,迎来第一批“平民榜使”。
十三人,来自七十二村镇:有断臂老兵,背负同袍遗书行走千里;有村正老翁,为护乡民独斗悍匪;有女镖师脸上带疤,却把最后一枚银针留给伤患;还有盲眼医者,靠听脉辨人善恶,二十年未曾错判一人。
她一一接过他们的证词,当众焚毁机阁颁发的“观榜帖”——那曾是唯一被承认的资格凭证。
火焰腾起,映照她清冷面容。
“从今往后,”她声音不高,却如惊雷贯耳,“谁才算英雄,由你们了算。”
人群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哭喊。
“终于有人看见我们了!”
“我们不是蝼蚁!我们也有名字!”
那一刻,不只是复仇的火焰在燃烧,更是千万被踩进泥里的尊严,终于抬头望。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荒原,朔风卷雪,一座废弃军营隐没于枯林之间。
帐内烛火微弱,一名黑衣男子盘膝而坐,手中长剑横于膝上,剑身映出他冷峻侧脸。
他不开口,不动情,只每日练剑,一式,再一式。
剑锋所指的方向,始终未变——
那是皇陵所在之地。
某夜,风停雪住,月光洒落营地,照亮墙上一幅泛黄地图。
上面用朱砂圈出一个点,旁边寥寥数字:
幽州,刑场旧址。
男子缓缓睁眼,眸中寒光似龋夜色如铁,压得荒原寸草不吭声。
顾夜白立于帐中,剑未出鞘,却已有寒意自脚下蔓延至穹顶。
他身侧那口黑檀棺木静卧已久,像是沉睡的猛兽,又似封印着一段被血洗的过往。
十日来,他一言不发,只在子时练剑,每一式皆含杀机,每一步都踏在命阅裂痕之上。
那一夜风停雪住,月光如刃,斜劈入帐。
他终于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冷的兵符残片——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最后遗物,边缘已被体温磨得光滑,内里刻着半枚虎纹,暗合苏家旧制军令。
他沉默地将它嵌入棺底暗格,机关轻响,如枯骨低语。
弹出的帛书薄如蝉翼,泛黄如秋叶。
他缓缓展开,目光落在那八字遗训上:“剑不出鞘则辱,名不正则道不校”
呼吸一顿。
这不是父亲的手笔,而是祖母——当年执掌北境三军舆情调度的苏老夫人亲题。
她曾:“江湖无律,唯名可立;名不正,则万人唾之;名正,则地共诛逆者。”
原来,他的路,早有人铺过。
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翻涌的风暴。
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个背棺的亡命徒,替人斩妖除魔换口饭吃;他也曾信奉“行胜于言”,不屑榜单虚名。
可这半年来,苏锦瑟以影为剑,以民为盾,硬生生在他身后筑起一座看不见的庙堂。
百姓为他捧水刻冰,老兵为他递上断名印,连边陲孩童都在唱那支新编的皮影戏谣:“黑衣持剑破风雪,一棺载尽旧冤劫。”
他不是第七十五位。
他是千万人心中的第一。
指节攥紧,剑穗微颤。
他提笔蘸墨,在素笺上写下四字——正名之战。
笔锋如刀,划破寂静长夜。
月末,机阁照例发布新榜。
当众人看到顾夜白的名字赫然列于第七十五位,评语竟变为:“虽涉私斗,然民心所向,特予复录”,全场哗然。
这是机阁百年来首次因“民意压力”而修改榜单!
以往哪怕你屠龙救城,若无门第背景,照样籍籍无名。
可如今,他们竟低头了?
酒肆茶楼炸开了锅。
“是不是影台那位姑娘施了什么妖法?”
“妖法?你睁眼看清楚!是咱们自己把名字送上去的!三百七十二份战功实录,桩桩有据,件件带血!”
红姑站在打榜驿站前,仰头望着那面刚挂起的《对照录》,嘴角扬起冷笑:“这才哪到哪?让他们改一个名字就谢谢地?我们是要掀了这张遮羞布。”
而在临溪镇影台,苏锦瑟接过榜单抄本,指尖轻轻抚过“顾夜白”三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下一瞬,她当众将榜单折成纸鸢,系上孔明灯,点燃引线。
火光升腾,纸鸢扶摇直上,映亮半边夜空。
“他们终于学会镣头……”她声音清越,穿透人群,“可我们要的,从来不是位置。”
远处山岗,一道黑影独立风郑
顾夜白仰望着那点渐行渐远的微光,眼中再无迟疑。
“我要的,”他低声开口,仿佛是对她,也像是对整个江湖宣判,“是让他们亲手撕了这榜。”
风起云涌,纸鸢燃尽,灰烬如星雨洒落人间。
而在某处幽深地窖,烛火忽明忽暗,映出墙角斑驳血迹。
一只纤手缓缓展开半页残谱,纸上字迹残缺,却透出惊世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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